噌噌……噌噌,開飯羅,開飯羅……
中午12點一到,大家都拿著飯盒,一邊敲一邊打,像放閘的洪水一樣,蜂擁著向食堂擁去。
別擠別擠,都給我排好隊……陳胖叔一手抓鍋一手拿瓢,左右揮動著,本來就大的眼睛鼓得牛眼樣,眼白里還摻了些許血絲,兩瓣肥厚的嘴唇不停地上下翻動著。
中午12點到13點30分,是工人吃飯休息的時間。接著就要開工,大家都想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飯吃完,然后趴在食堂的飯桌上抓緊時間呼嚕呼嚕地迷糊一會兒。
陳胖叔的叫喊,雖然起了一點點的效用。排在前面的勉強一個貼一個地站著,但是后面的人等得不耐煩了,你推我擠的,有的甚至還互相打罵起來。
這個說,媽的,王八蛋,你踩我腳了。
那個說,靠你媽的,明明是你的屁股撞到我的肚子了。
你踩人了,還有理?
有理怎么樣?明明是你的屁股不對!
一頓惡罵后。于是就打起來了。吃飯的人坐在飯桌前咀嚼著米粒得意洋洋地看,排隊的人興高采烈地回頭看,有人喝倒彩,有人佯做勸架,更有的賭起打架的輸贏。一時間鬧哄哄的。亂糟糟的,食堂像一鍋炸開的熱水。
打飯排隊的人幾乎都跑去看熱鬧了。陳胖叔抬頭眼一瞪,鼻子就呼呼地噴熱氣,咋了咋了?排隊吃飯也干起來?
他放下閃著油光的菜瓢,擠到還扭成一團的兩個人身邊,兩手用力一推,兩人分開了。
打架的是鉚工四川人小林和焊工湖北人阿強。他們都是生產線上的技術工,主管計工資劃分工種系數時,理應都分在一個系數上,但主管總會按實際情況這組劃高一點,那組稍微低一些。
但是鉚工組的骨干小林和焊工組的班長阿強心里都不服氣,他們都認為自己的工種技術含量比對方的要高一點,所以工種系數應該比對方高,最起碼要高0.01。
每月發工資,兩組人都不約而同地伸長脖子去偷看對方的工資,要是哪一組這個月的系數低。這組人就指桑罵槐。另一組系數高的,遇上心情好時隨他罵,顛著屁股樂上幾天,好像是天上掉了個金元寶剛好給他們揀了,得了個大便宜一樣。遇上心情不好時,就卷起袖子,拉開架勢,什么王八羔子娘養的對罵。
夠了。你們還鬧是不是?陳胖叔看到他們還想斗,便站在兩人中間,悻悻地說,給老子乖乖的,想打架的給老子背了包袱滾到廠房外面去打!
聽說陳胖叔是老板的遠房表舅。炒得一手好菜。說句良心話,平時又湯又水用料十足地侍候大家,非常周到。他人胖心善,哪個工人生病了不想吃飯。只要跟他招呼一聲。愛肉粥饞面條的盡管說,他都樂呵呵地給弄好,所以大家都很服他。
陳胖叔常常跟老板說,抓住了工人的胃就是抓住了他們的心。
這些年,食堂經他這么一管,工廠每年工人的流失量大大地減少了,許多外來的民工,春節過后還回來。現在工廠多如牛毛,但沒一個廠的食堂像陳胖叔管理的食堂那樣富有人情味的。
聽陳胖叔這么一吆喝,小林和阿強都靜下來,你盯著我我盯著你。
來,握握手。吃飯去!陳胖叔把兩人的手抓起來,搭在一起,用勁按了按。然后接過大家從地上撿起送過來的兩個癟嘴的鐵飯盒,走到水龍頭前,嘩嘩地清洗了一下。走進廚房。分別打了滿滿一盒飯菜,上面還各加了個雞蛋。
下班回到宿舍。小林隨手拿了本雜志,躺在床上看。越看就越不是滋味。中午的時候,阿強明明是有意踩自己的腳,他還惡人先告狀,陳胖叔在分飯,沒有看清楚就算了,別的鉚工看到了也不出來替自己說句公道話,唉!平時自己絞盡腦汁為他們爭取高系數,關鍵時刻卻他媽的全是縮頭烏龜。
小林,工資條出來了。班長劉三突然推開宿舍門,氣吁吁地跑進來,剛才我碰到財務部小李,她拿工資條走過。邵陽這X養的,又把焊工組的系數調得比我們鉚工組的高了0.01。
劉三見小林這次沒有跳起來罵娘,于是蹭到床前,一把搶走小林手中的雜志,噴著口水罵,我看你今天是被阿強打怕了是不是?
老子就算是被他打了也總比你們這些縮頭龜孫子要強!虧你還是鉚工組的班長。小林躥起來,伸手要搶雜志,劉三拿書的手往后一靠,小林撲個空,幾乎掉下床,下巴在床板磕了一下,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媽的王八羔子!小林又躥起來,揮起拳頭對著劉三的下巴就是一拳。劉三沒有想到小林會打自己,愣了一下,嘴巴里有點咸腥味,劉三順手一抹,手掌全是鮮紅的血。
奶奶的,劉三狼般嚎了一聲,舉拳撲上前,兩人一下子就扭打在一起。床上的枕頭被子全給掀翻在地上。紙巾骨碌碌地一直往外滾,滾到陳胖叔的腳尖前才停下來。
陳胖叔是來找小林的。他知道小林脾氣犟,肯定對今天的事還耿耿于懷。他沖進宿舍,兩人還在扭打。陳胖叔一手提起小林。舉起他往邊上的靠椅一塞,又是咋了?食堂打過了還不過癮,回到宿舍還要干一架才舒服是不?
陳胖叔,小林這家伙瘋了!像狗一樣逮著人就咬!劉三摸摸生痛的下巴。
老子就打你這些龜孫子!小林又要撲過來,劉三趕緊往陳胖叔身后躲去。
去叫邵陽上來。陳胖叔擋住小林,吩咐一聲,劉三得了命令,嗖地溜下樓去。
小林,來,抽根煙!陳胖叔把一根“紅梅”丟在小林身上,小林拿過來叼在嘴上,翻眼瞅了下陳胖叔。陳胖叔打了幾下火機,擦出一道小小的火苗送到小林前面,你看你,今天怎么了,老打架?
心煩!小林吞了一口煙,陳胖叔,我這人你知道的,沒緣故是不會招惹人的,今天明明是阿強先踩我的腳。
踩你腳了是他不對,但你先動手打人就是你不對了。還有劉三,他不止是你的班長,還跟你同一個鄉下出來的,你也動手?你是不是想打到全廠里的人都害怕你,你才舒心。陳胖叔邊勸邊收拾剛才被翻倒的物品。邵陽進來了。
陳胖叔,啥事?
小林今天連續兩次動手打人,你看按廠規怎么處分?陳胖叔瞟了一眼貓著身子跟進來的劉三。門口,焊工組的幾個員工咧嘴得意地笑著看熱鬧。
下月鉚工組的系數降0.05,再扣小林200元!邵陽一副秉公辦事的樣子。
什么?你敢扣老子錢,老子不干了!小林跳起來。
你不干可以現在走人,老子有辦法讓你一個子兒也得不到!陳胖叔對著小林一瞪眼大吼,媽的。管制都不服,真是無法無天了。
老子現在就走!小林沖到門口,推開人群跑下宿舍樓,發動他的破二手摩托車向工廠的大門沖去。
大家都散吧!陳胖叔遣散了眾人。邵陽蹲下來,也點上一根“紅梅”。
陳胖叔,你說咋辦?小林這小伙子,脾氣是火爆了些,但是技術是一流的,鉚工中,就他什么圖紙都能看懂,都能拼裝出來。他要是真的不干,麻煩就大了。
這小子,就喜歡使使小性子,明天他還得回來上班的,但他老這樣沒有紀律也不行,我是想殺雞給那些猴子們看,出門打工都不容易,扣小林的錢都在我工資里劃過去補上。陳胖叔笑笑,按按邵陽的肩。
邵陽急道,這哪行?小林是我帶的人,這錢該我出。
屁話,啰嗦什么?讓你怎么做就怎么做。陳胖叔把煙叼嘴上,哼著“愛拼才會贏”走了。
陳胖叔說對了,第二天上班時間一到。小林就駕著他的破摩托車回來了。大家都知道他剛給扣了錢,肚子里悶著一把火,是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彈,誰都不敢惹他,遠遠地看見他都裝個笑臉。打兩聲招呼就拐彎走了。
小林覺得真沒有意思,錢給扣了,系數給降了,奶奶的,把平時的好朋友也得罪了,就是因為給人踩一下腳的小事。
昨晚,他跑到市里的酒吧,灌了自己六瓶啤酒。喝完酒出來,他腳步歪歪向停車場走去,走到一個角落里蹲下來就睡著了。
天蒙蒙亮他就醒來,破摩托車就停在前面,想想,還是回去上班吧,不回去上班還能做些什么?這里舉目無親的,想回四川,路又太遠了,而且身上就幾個屁錢,火車的站位票也買不到。來往的人說的都是自己聽不懂的方言,想來想去,還是自己鉚工組的老鄉們那四川話親切。
于是小林爬起來,駕起摩托車到附近的早餐店。要了兩個肉包子,吃飽后往廠里趕。
劉三拿過來一堆圖紙,躡手躡腳地輕放在小林的身邊,又躡手躡腳地走開。小林的拳頭他是領教過了,早上吃早點時,下巴動兩下就痛得眼淚直掉。
小林拿過圖紙,平時再熟悉的圖形。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左看右看,就是進不了腦袋,成不了型。
媽的。小林一摔圖紙,兩邊的太陽穴隱隱生痛。他按了按太陽穴對劉三喊。老子去搞矯正!
劉三還沒有回答,他就嘰咕著走到矯正機前,打上電源,矯正機就運作起來了。他拿起吊機控制器,吊起一條“工”字型的大板梁放在輸送帶上。輸送帶咔嚓咔嚓地緩緩向矯正機的拱口移去,三個壓板的拱兒一起運作起來。咔嚓,咔嚓,一個完整的垂直九十度的“工”字型大板梁就出來了。
有時候,吊機吊大板梁時沒卡在大板梁的中間,大板梁就會上下擺動,幅度很大,小林就要用手去扶著送進矯正機口。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吊機老是卡不準位置,小林覺得連扶大板梁都扶得有點鬧心。
那條瘋狗不是說不干了嗎?怎么又回來了?焊工組的阿強臉上還貼著藥膏,扛著焊具。跟幾個焊工嘰嘰喳喳地從小林的身后走過,還“咳”地一聲向小林的腳邊吐了一口痰。
媽的,老子忍你。小林用眼狠狠地一瞪。阿強他們立馬加快步伐走了過去。小林心里冷笑,就這個癟三的樣子,也敢在老子面前充?下次看老子不把你的門牙也打下來?小林對著阿強他們遠去的身影。也“咳”地一聲吐了一口痰。
“啊!”
突然一聲慘叫響起。當邵陽領著大家循著聲音急忙趕過去時。看到小林的右手正給矯正機硬生生地卡在三個壓板的拱兒里。小林痛得滿頭大汗。臉色灰白。
原來剛才小林一心想著怎么去報復阿強,忘記了把扶著大板梁的手抽回來,手一下子被送進了矯正機。
趕快關上電源!邵陽指揮著大家。幾個鉚工沖上來,七手八腳地關了電源,矯正機停下來了,大家手忙腳亂地拆下矯正機,把小林卷進機器里的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移出來。
小林在醫院里住了一個多月。在這期間,廠里的同事都來看望他,包括阿強,對于小林的遭遇他們都是很同情,畢竟小林是廠里最有前途的鉚工。
此時小林再也沒有了火氣,他揪心啊,躺在病床上見人就嘆氣。聽說私企老板的心都是黑的,小林現在最關心的是他的賠償問題,他嘮叨,這個住院的費用到底誰出呢?自己廢了一只手,誰來賠償這些損失?
陳胖叔每次提著雞湯來看望他時,都拍著胸脯說,你放心養傷,廠里早已經替所有員工買了工傷保險,這住院的費用和工傷賠償,保險公司會出的。
小林就心安理得地繼續住,后來劉三跑來偷偷告訴小林,公司給他們買的是最低的工傷保險,這次意外,保險公司只負責一個月的住院費用,超出的部分他們是不受理的。小林才害怕起來,他急忙辦好了出院的手續回到宿舍。
第二天,小林就到了市里的保險公司。果然。保險公司只給小林報了一個月的住院費。剩下的部分,那個負責賠償受理的小姐眨著一雙好看的眼睛說。這些問題你和單位溝通吧!
真是六月飛霜。天旋地轉了半晌后,小林沒有辦法,拿著一大摞的單子跑回廠里,到食堂去找陳胖叔。陳胖叔拿著單子看了一上午,然后硬著頭皮說,好吧,我帶你去找我表外甥,瞧瞧能給你補上不?
老板拿著陳胖叔送過來的單子,隨手拋在辦公桌上,說,我調查過了,這次事故是你小林不小心造成的。
可……可我這也是工傷啊!小林耷拉著腦袋,說著眼淚就嘩嘩流下來了。陳胖叔看不過去,我說表外甥,有誰愿意把自己的手塞進機器里頭呢?
表舅,我只是個小企業家,并不是慈善家啊!老板鼻子里哼出熱氣,一天到晚打架鬧事,這樣的員工早就應該轟出廠去了。
小林是有點脾氣,但他是鉚工組的一級技術員,這幾年來他為廠里做了不少貢獻,去年他還評了先進標兵,您……您就是不看功勞,也看在他的苦勞分上,給他報銷了吧!陳胖叔低聲說。
老板翻著眼睛瞅了瞅小林被截了肢的右手掌,良久才說,你帶他回去等消息吧!
小林和陳胖叔快快地回到宿舍,陳胖叔遞根“紅梅”給小林,小林用左手接過煙失聲痛哭起來。陳胖叔啊,你說我咋辦呢?這手廢了,以后也干不了活,要是老板不給賠償,我就是回到四川也是沒有活路啊!
小林,你是男人。要堅強點!陳胖叔拍拍小林的肩,望著窗外,喃喃地說,你再等幾天吧!廠里要不賠,還有我們啊!
過了三天,財務小李和人事小張來到宿舍,小李把一個牛皮信封遞給小林,然后遞上一個本子,這是老板給你報銷的醫藥費,你在這里簽個名吧!
小林順著她手指的地方。用左手歪斜地在本子上簽了名,抬頭問。小李,工傷賠償的錢呢?
小李為難地蠕動嘴巴。這……這個我就不……不清楚了,老板叫我給你多少我就給多少!
你這是在工作上開了小差造成的意外事件,老板能給你報銷醫藥費已經算不錯了。人事小張尖著聲音回答,她也遞過來一信封。小林打開信封一看,原來是一封辭退信,信中理由說得很充分,小林連續兩次動手打人,在廠里造成了惡劣的影響,還有就是小林恃著自己是鉚工標兵。屢屢領著鉚工組的員工與別的組的員工鬧分歧,工作態度散漫……
小李和小張走后,小林拿信捂住臉大哭起來,都怪自己啊,誰叫自己沖動,愛使性子,工作不認真?
第二天,小林跑到車間去,大家看到小林,都沒有吱聲,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又埋頭干事。小林心里像翻了個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這就是人情冷淡啊!
感覺到自己不受歡迎,小林無精打采地往回走。經過車間的公告欄前,嶄新的公告貼在最醒目處,小林走近一看,生產主管邵陽,因管理不力,扣800元;鉚工組班長劉三,扣500元,焊工組班長……車間里幾個管理和幾個技術骨干,都給廠方用這樣那樣的理由扣了錢。
小林心里算了算,這扣下來的錢,剛好與自己找老板報銷的住院費的金額是一樣的。小林像給人用鐵錘狠狠地錘了一下,腦袋嗡嗡地響,因為一件小事,自己不但付出了一只手的代價,還害得同事們跟自己一起受罰,冤啦!
小林回頭留戀地對著車間里忙碌的工友。哽咽著說,我小林對不起大家了。
大家都停下來看著他。小林摸了摸廢掉了的右手掌,傷處還辣辣地痛。
真的要走了,小林用完好的左手拖著行李箱走出宿舍。在這個地方算來有幾年了,多少也有點感情,小林回頭看了看。劉三的被子永遠是不疊的,臭烘烘地堆在床上;黃四床底下堆放著的那些臭襪子,不知道要等到哪天才會洗一下;齊五那小子昨晚又看黃色小說了,書本還攤開擱在枕頭邊……
唉!小林幽幽地嘆了口氣,扭頭就往外走,不想一頭撞在一個人的懷里。
陳胖叔!小林倒退了一步,欲言又止,眼窩兒都紅了。
小林,回去修修性子,好好做人!陳胖叔扶著小林,從懷里掏出個厚厚的牛皮信封,裂開他兩瓣厚厚的嘴唇。笑著說,這是大家的一點心意,你拿著,回去娶個媳婦開個小店,手斷了,志氣不能斷!
陳胖叔,你這是?
小林,昨晚阿強跟邵陽他們商量了,大家同事那么長時間,能沒感情嗎?現在你有困難,大家都想著要幫你一把,所以大家就湊了點錢,讓我送過來。陳胖叔說著把錢往小林懷里塞。
不,不!陳胖叔,因為我,他們都已經給老板罰款了,我……我。這錢我不能要!小林丟下行李箱用左手去推那錢,陳胖叔一瞪眼,吼道,咋了咋了?現在不是廠里的員工就不聽你陳胖叔的話了?
看到陳胖叔發脾氣,小林就不敢做聲了,他抹了一把眼淚。向陳胖叔一鞠躬,代我感謝兄弟們!
小林回到鄉下,用大伙湊的錢,開了家賣煙酒果品的小店,生意還不錯。第二年的年底,家里人就替他張羅了一個賢惠厚道的媳婦。
劉三休假從南方回來喝他的喜酒,酒過三巡后,小林感慨地說。要不是當年兄弟們不計前嫌給我湊了錢,我小林也沒有今天。
劉三一瞪眼睛。湊的啥錢?
我回鄉下前,你們湊給我的錢呀!小林也瞪眼睛說。
你還不知道哇?我們出門打工每月的工資都寄回老家養老婆孩子去了,哪有那么多錢湊給你?那錢是陳胖叔從他的棺材本里抽出來的。劉三呵著酒氣。
小林從位置上蹦起來,去拿電話。劉三問,干啥?
給電話陳胖叔,感謝他的恩德。
還打個屁電話,陳胖叔在你走后不久也離開了工廠,他知道老板賠你的醫藥費是從大伙身上扣的后,拿著菜瓢沖到辦公室里。狠罵了老板一頓沒仁義,然后背個包袱就回老家去了。到底他老家在哪里,老板也說記不清楚不知道。你知道嗎?
劉三走上來,把電話搶了過來掛上。
小林轉頭向東南方望去,熱淚盈眶。
責編:謝荔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