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秋至1948年夏,以劉少奇為書記的中央工委,受中央機要處委托,在西柏坡舉辦了一期機要工作訓練班(以下簡稱機訓班)。這期機訓班學習時間之長,學員人數之多,學習內容之豐富,中央領導同志之重視,在我黨的機要工作歷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當年我只有18歲,但在機訓班學員中已經算是比較年長的了,曾協助老師參加管理工作。今年是機訓班結業60周年,回想起當年的情形,至今仍是歷歷在目。

機訓班學員大都十六七歲,
全部是黨員
1947年秋,人民解放戰爭形勢迅猛發展,我軍由戰略防御轉入戰略進攻。為了適應這一形勢的變化,中央機要處急需充實機要譯電通訊力量。機訓班,延安時期未辦,中央撤出延安后行軍轉戰路上不可能辦,此時,以劉少奇為書記的中央工委已到達西柏坡,于是,尚在晉綏邊區的中央機要處便委托中央工委舉辦一期機訓班。
機訓班學員的挑選,是非常嚴格的。中央工委派人到晉察冀解放區幾所中學物色后,經過認真考察了解才選定。我是從冀晉中學干部班挑選出來的,一起來的同學還有十幾個。其他學員,一部分是從冀中區的第一、第二中學招來的,另一部分是從冀晉區的河北行唐師范、靈壽中學招來的。選調的同學全部是黨員,在校無論政治思想表現,還是學習成績,都是比較好的;同時,家庭出身也都很好。
機訓班學員共80人左右,男女同學大體各占一半。起初,編為6個班。由于東北戰場急需補充機要人員,部分學員,如周惠、趙桂紅(女)、賈玉生、陳世珍(女)和梁淑景(女)等18位同志,未經系統培訓即調東北工作。這樣,機訓班由6個班縮編為4個班。我任二班班長。機訓班建立了黨支部,機訓班副主任劉汝昆兼支書,我是分管組織工作的支部委員,三班長崔明堂是分管宣傳的支部委員。支部受西柏坡中央工委黨總支領導。
機訓班學員最大的一個特點,是年齡普遍較小,最大的一個才20歲,我是18歲,其他年齡大都十六七歲。為什么這樣呢?這是機要工作的特點所決定的。機要工作最主要的是背記密電碼,初中文化就可以勝任,而年齡小,思想單純,記憶力強,背記密電碼快,抄發抄收密電碼也比年齡大些的人要來得快。
機訓班的學員年齡普遍偏小,可又都是黨員,這險些惹來了一次大禍。1947年冬,中央工委機關在西柏坡召開“三查三整”動員大會。康生在大會上說,機訓班有的學員(未點名),在她娘的肚子里就學習馬列主義,入了黨。由此看來,晉察冀的黨員要好好整頓啊!康生的講話在機訓班掀起軒然大波。康生所說的那位女學員,是和我一起從晉冀中學到機訓班的,名字現在記不準了。開完會后,她哭哭啼啼,很難過。最后,機訓班不得已讓她退了學,以免事態進一步擴大,影響到晉察冀解放區。真實的情況是,這位女同學雖然年齡很小,但的確是黨員。她家的其他成員都是黨員,為了在家里開會方便,避免泄密,便把她也吸收入了黨。應該說明,當時解放區的黨組織均未公開,全是地下黨,入黨條件也不像現在必須是18周歲以上,十六七歲入黨相當普遍,我就是1945年9月入黨的,當時才16歲。
熟記密電碼,練習宋體字
機訓班設在距西柏坡約2公里的小山村韓家峪。主任是中央機要處的一位股長,參加過長征的老紅軍孫彪。副主任劉汝昆也是中央機要處的一位老同志。主講機要業務的是中央前委機要科科長辛心寬。

當時處在戰爭環境,機訓班學習條件相當艱苦,4個班分住在4戶農民騰出的房屋里,睡的是土炕,借用房東的桌椅板凳也不夠用。晚上開會、學習,點的是麻油燈,吃的是小米、玉米面。蔬菜主要是蘿卜條、土豆等,品種單調,量又少。飲用的是村邊一條河溝從深山流出來的“自來水”。每周吃一頓細糧(饅頭和紅燒肉),改善生活。周一至周六,清晨出操,由4個班長輪流帶操。操畢,要么唱歌,要么機訓班領導講話。
盡管物質條件差,但是大家的精神狀態一直是昂揚向上的,學習十分刻苦。當時學習的內容,主要是以下四個方面:
一是政治理論學習,提高對機要工作重要性認識,淡泊名利,甘當無名英雄。朱德、彭真、聶榮臻等同志到機訓班看望我們,囑咐我們努力學習。劉少奇、朱德、董必武、伍云甫還有康生等作報告,開座談會,對學員提高認識有很大幫助。同時,有些理論家,如田家英、艾思奇、于光遠等都給機訓班授過課。朱德在西柏坡為我們開座談會時,稱呼我們“娃娃”。中央領導同志如此重視這批不太懂事的“娃娃”,既讓我們感到壓力,又讓我們十分興奮,對從事機要工作倍感自豪。
二是熟記密電碼,認真鉆研、掌握機要譯電技術,這是機訓班學習的重中之重。每個字的密碼都是由4個數字組成的,要求我們必須熟記1000多個常見字的密碼。這是一個硬任務。同時,不論是發報,還是收報,都要求譯得快、譯得準。戰爭年代,時間就是生命,來不得半點拖拉,電報不管是發遲了,還是發錯了,都要貽誤戰機。機訓班老師講過一個例子,上級指揮一支部隊支援另一部隊發起的一個戰役,要求后援部隊乘火車去,結果機要人員把“火”字誤譯成“大”字,一字之差,鑄成大錯。
熟記密電碼,是機要譯電工作的基礎,記住了密碼,不論發電,還是收電,譯得就快。至于準不準,這是工作作風和工作態度問題。有時候,擔心敵人破壞我們已用的密電碼,又得重新熟背新換的一套密電碼。因此,背記密電碼這項任務,貫穿機訓班始終,我們每個人都背得頭昏腦漲。很多學員為背密電碼,廢寢忘食,睡到被窩里還在肚皮上勾畫。有的學員為了多記些密碼,就把記不住的寫在大腿上、手心里。學員之間還經常互相提問背誦。
為了檢驗學習水平,看誰記的密碼多,譯得快,機訓班經常以最急的電報標記“AAAA”為標準,比速度,搞競賽。凡是電文涉及到數字和時間時,為了避免差錯,均復述一次。
三是從始至終抓練習寫字,這也是機訓班重點學習任務。辛心寬對這項學習抓得很緊,他長期在毛主席和黨中央身邊工作,毛主席喜歡仿宋字,所以他就讓我們重點練習仿宋字。為什么如此重視練習寫字呢?原因很簡單,當時物質條件很困難,沒有打字機,當然更沒有今天的電腦了,送中央、毛主席、中央軍委或部門領導的電報,全靠手抄,經常是復寫好幾份上報。字跡要清楚、工整,便于中央同志閱讀。如果寫得潦草,被人認錯了,同樣會貽誤戰機。練習仿宋字,也和記密電碼一樣搞比賽,看誰寫得既快,又工整、清楚、干凈。
四是對每個黨員,從始至終進行保守機密、嚴守紀律的教育。機訓班嚴格規定,學員不準和家里通信。同學、熟人即使同在中直機關工作,也不準將機訓班學習情況特別是機要業務情況透露給他們,這是一條鐵的紀律。外出辦事,至少要2人以上同行方可獲準。
為了保證學員們專心學習,當時還特別規定不準談戀愛。由于有這個規定,當時還出了個崔明堂婚姻風波。崔明堂也是從冀晉中學招來的,老家離西柏坡不遠。1947年冬,機訓班開學還沒幾個月,崔明堂的父親就來到機訓班,要崔明堂回家結婚,說婚事全已辦妥,就等他回去。崔明堂一心撲在機要學習上,又有不準談戀愛這條紀律約束,對回家結婚態度非常冷淡。他父親見兒子不回去,不好向家人交代,干脆就呆在機訓班不走了。機訓班領導無奈,讓我陪同崔明堂父親回家說明情況。這樁婚事就這樣吹了。
機訓班學員最難忘也是最幸福的一天
1948年5月28日,這是機訓班學員最難忘也是最幸福的一天。這天傍晚,大家列隊到西柏坡參加跳舞晚會,第一次見到了毛主席,還有周恩來和任弼時。毛主席是此前兩天,5月26日剛從河北阜平來到西柏坡的。大家非常興奮,一心想多瞅瞅毛主席和他的親密戰友們。遺憾的是,當時條件困難,沒有電燈,靠蠟燭照明,偉人的形象、領袖們的風采,看得不是很清楚。
1948年夏,機訓班從韓家峪搬到中央機要處住地北莊,在北莊邊學習、邊總結,準備結業。6月21日,學員合影留念,10個月的學習培訓就此結束。學員一部分留在中央機要處工作,一部分分配到中央社會部(現國家安全部)、中央統戰部和新華社新組建的機要科工作。
實踐證明,中央是很有遠見的,機訓班辦得非常適時、及時。機訓班學員投入工作后,正好趕上解放戰爭進入戰略決戰階段,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相繼展開。機訓班同志在黨中央機關要害部門肩負機要工作,為毛主席、黨中央、中央軍委指揮全國解放戰爭,保證機要譯電通訊工作的暢通,增添了新的力量。
(責任編輯汪文慶劉一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