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信用證欺詐例外原則

[摘 要] 信用證欺詐是國際貿易欺詐的主要形式之一，它是信用證自身機制缺陷造成的，為了盡量減少信用證欺詐給當事人造成的損失，各國都實行了信用證欺詐例外原則。但在信用證欺詐例外原則在行使時要嚴格和審慎，在保護有關當事人利益的同時應尊重信用證抽象獨立性原則，不能動搖信用證業務的基礎。

[關鍵詞] 信用證 抽象獨立性原則 欺詐例外 止付

一、信用證欺詐的原因探析

信用證國際貿易最重要的結算方式，在信用證結算方式下，銀行信用取代了買賣雙方的商業信用，出口方的安全收匯和進口方的安全收貨都有一定的保障，因而樂于被貿易雙方所采用，成為國際貿易基本的結算方式。

抽象獨立性是信用證的基本原則，《跟單信用證統一慣例（UCP600）》對此做了明確的規定，該慣例第四條規定：“就性質而言，信用證與可能作為其依據的銷售合同或其它合同，是相互獨立的交易”，即信用證獨立于基礎交易合同；第五條規定：“銀行處理的是單據，而不是單據所涉及的貨物、服務或其它行為”，即銀行處理的是抽象的單據。對單據的有效性，該慣例第三十四條又作了如下規定：“銀行對任何單據的形式、充分性、準確性、內容真實性、虛假性或法律效力，或對單據中規定或添加的一般或特殊條件，概不負責；銀行對任何單據所代表的貨物、服務或其他履約行為的描述、數量、重量、品質、狀況、包裝、交付、價值或其存在與否，或對發貨人、承運人、貨運代理人、收貨人、貨物的保險人或其他任何人的誠信與否，作為或不作為、清償能力、履約或資信狀況，也概不負責。”

信用證的抽象獨立性原則排除了銀行陷入基礎交易合同糾紛的可能性，是銀行賴以進行信用證業務的基礎，是信用證制度的基石和支柱，它肯定了信用證是獨立的自足性文件，確立了銀行付款的絕對義務，為賣方提供了有力的安全保障，沒有獨立抽象性原則，就沒有信用證本身，信用證制度也就失去了存在和發展的可能。但是也正是該原則構成了信用證結算制度的致命缺陷，因為在該原則下，付款銀行做出是否付款僅僅依據受益人提交的單據是否符合信用證的要求，使得信用證欺詐成為可能。現在信用證欺詐已經成為國際貿易欺詐最主要的方式，嚴重損害開證申請人的利益，也嚴重影響信用證結算方式的應用。

二、信用證欺詐例外的含義及相關國家法律規定

在正常信用證業務中，只要受益人提交的單據符合信用證規定，開證行或其指定的付款行必須履行其兌付的承諾。但如果受益人提交的單據存在嚴重欺詐行為的情況下，開證行是否還必須履行其兌付承諾？

《國際跟單信用證統一慣例》是國際商會為規范信用證業務而專門指定的國際慣例，該慣例在信用證業界具有廣泛而權威的影響力，但該慣例對上述問題采取模糊化策略，并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國際商會認為，《國際跟單信用證統一慣例》不能試圖解決一切與跟單信用證業務有關的問題，如果一宗與信用證項下的貨物或提交的單據有關的詐騙案己經被揭露或得到證實，統一慣例就不應該規定銀行應采取的態度。

雖然《跟單信用證統一慣例》沒有給出該問題的明確答案。但是根據各國的司法實踐，在碰到上述問題時，為了切實保護有關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基本上都采用欺詐例外原則。所謂欺詐例外原則是指在信用證業務中，如果受益人在履行合同的過程中有明顯的欺詐行為，允許銀行不予履行兌付承諾，即使受益人提交的單據符合信用證規定。也可以通過法院頒發禁令禁止銀行兌付。世界各國法律對此都進行了明確的規定。

1.美國的相關法律及案例

美國時最早確立信用證證欺詐例外原則的國家。在1941年紐約州的Sztejn案中，審理該案的Shientag法官在該案件中就確立了信用證欺詐例外原則。該案中原告Sztejn與印度的一家公司Transea Traders Ltd訂立采購合同向后者購買豬鬃。買方通過銀行向賣方開立了以進口方為受益人的非保兌跟單信用證。賣方裝了50箱貨物，里面裝的是牛毛和毫無價值的垃圾，以騙取承運人簽發提單，又準備了海關發票、提單，并且該發票上稱該貨物為“豬鬃”。買方指控賣方交付的是廢物而不是買賣合約的規定貨物，構成欺詐，買方申請法院頒發禁令禁止銀行付款。

審理該案的Shientag法官首先肯定了信用證的抽象獨立性則然，但同時指出這一理論的適用是以附有匯票之單據的真實性及能滿足信用證規定的條件為前提的。Shientag法官隨后指出:“在這種情形下，當單據被提示付款前銀行己被提醒注意賣方的欺詐時，信用證項下銀行義務的獨立性原則不應擴展到保護不道德的賣方。

本案結果原告勝訴，由此確立的信用證欺詐例外原則。本案件在信用證結算業務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它打破了銀行“只管單據不管貨物”的傳統付款原則，確立了信用證止付制度并被吸收近《美國商法典》，并在法典中就信用證欺詐例外原則做了明確詳盡的規定。

2.英國的相關案例

1982年發生的United city Merchants Investments V.Royal Rank of Canada是英國最旱涉及信用證止付制度的案例。在該案中承運人倒簽了提單賣方卻不知情。付款銀行以單據欺詐為理由拒絕付款。賣方遂向法院起訴該銀行。該案一審法院認為：雖然存在倒簽提單的欺詐事實，但系承運人一人所為，賣方卻未參與實施欺詐，故判銀行應當履行付款義務。銀行不服一審法院判決，進行上訴。二審法院認為：存在第三方欺詐時，銀行不必向賣方付款。但最終二審法院的判決最終被英國上議院駁回。最高法院支持了一審法院的觀點，認為銀行拒付款僅限于賣方進行欺詐或賣方知道第三方進行欺詐的情況。在該案中賣方對第三者的欺詐并不知道且賣方未參與欺詐。故銀行不應拒付本信用證項下的貨款。

3.我國有關法律的相關規定

我國目前尚無信用證方面的專門立法，但從20世紀80年代就通過有關司法解釋對信用證欺詐例外進行了規范。1989年最高人民法院在《全國沿海地區涉外、涉港澳經濟工作座談會紀要》文件中就我國信用證欺詐及信用證止付問題做了一些初步規定。2005年10月24日，在充分醞釀，征求各方面意見的基礎上，最高人民法院通過了《關于審理信用證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該規定于2006年1月1日生效，該規定是我國現階段規范信用證業務指導性的法律文件。該規定共十八條，其中第八條到第十五條均是針對信用證欺詐和止付的。

(1)關于信用證欺詐的認定，該規定對下列事項認定存在信用證欺詐:

①受益人偽造單據或者提交記載內容虛假的單據。

②受益人惡意不交付貨物或者交付的貨物無價值。

③受益人和開證申請人或者其他第三方串通提交假單據，而沒有真實的基礎交易。

④其他進行信用證欺詐的情形。

(2)關于信用證止付的規定

上述文件同時規定：如果法院認定一筆信用證業務存在上述信用證欺詐，在有關銀行作出善意的付款、承兌、議付之前，應當裁定中止支付或者判決終止支付信用證項下款項。并同時規定，法院在審理信用證欺詐案件過程中，必要時可以將信用證糾紛與基礎交易糾紛一并審理。

欺詐例外雖然與信用證的抽象獨立性原則相悖，但各國都從“公序良俗”和“誠實信用”等基本法律原則出發執行信用證欺詐例外原則，信用證欺詐例外原則并不是對信用證獨立性原則的簡單否定，也不是意在賦予銀行越過單據去審查基礎交易是否存在欺詐的權利，而是體現了對買方權利的保護，平衡交易雙方的權利義務關系。

三、行使信用證欺詐例外權利各方應注意的事項

信用證欺詐例外制度對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打擊信用證欺詐行為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在實施信用證欺詐例外，中止對外付款時有關當事人必須相關注意相關事宜。

1.開證申請人應注意的事項

(1)欺詐的認定

對于什么樣的行為可以被認定為欺詐例外，可以行使信用證止付權利。各國普遍認為，該欺詐必須是受益人參與或知曉，受益人沒有真實的交易基礎，惡意不交付貨物或者交付的貨物無價值。要嚴格將信用證欺詐和基礎貿易糾紛進行區別。不能把以次充好，貨物數量短缺等行為認定為信用證欺詐，欺詐例外適用的前提是賣方故意惡性欺詐。

(2)止付的時間

即使受益人存在明顯的惡性欺詐行為，但銀行的止付必須在相關的銀行作出付款、承兌、議付之前。如果相關銀行已經作出付款、承兌和議付行為，即使受益人存在明顯惡意欺詐行為也無法進行止付。

2.法院應注意的事項

(1)法院不得主動啟用“欺詐例外”程序

信用證止付和一般的民事案件一樣采取的是不告不理原則，只有開證申請人自己主動提出欺詐例外、申請止付的情況下，法院才能受理案件。法院自己不得主動采用“欺詐例外原則”，發布止付令，禁止銀行止付，即使信用證存在明顯的欺詐行為。

(2)法院應慎重認定信用證欺詐，嚴格區別惡意欺詐和一般違約

對于受益人的欺詐例外申請，法院應合理審慎的認定，嚴格區別一般違約和信用證欺詐，只有由受益人實施、參與的惡性欺詐行為才能夠被認定為欺詐例外。對于受益人的一般違約行為，不能認定為欺詐。否則會影響信用證結算業務的順利開展。

(3)充分尊重抽象獨立性原則，避免介入基礎合同糾紛

抽象獨立性原則是信用證業務能夠順利正常開展的基礎，是信用證結算方式賴以存在的基礎，法院必須予以充分的重視。在認定欺詐例外、行使止付權的同時，自己的工作僅限于對欺詐的認定，切忌過多介入基礎交易合同，以維護信用證抽象獨立性原則，維護銀行信用和國家信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信用證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十四條:“人民法院在審理信用證欺詐案件過程中，必要時可以將信用證糾紛與基礎交易糾紛一并審理”。本條款賦予法院將信用證糾紛和基礎交易糾紛一并審理的權利，這對于維護信用證抽象獨立性原則現任是不理的。

3.銀行應注意的事項

(1)銀行應慎重止付

作為信用證當事人之一的銀行必須充分尊重信用證抽象獨立性原則，否則銀行的信用證業務將無法開展，銀行在收到受益人提交的單據時，應當嚴格按照信用證抽象獨立性原則審核單據。只要受益人提交的單據符合信用證的規定，在信用證規定的工作期限內應當兌付信用證項下的款項，除非此時已經接到銀行開立的止付令。如果銀行知道受益人提交的單據存在欺詐行為，只能提請開證申請人注意，由開證申請人向法院申請止付令，銀行自己不能拒付，否則不僅會降低自己的信用等級，還有可能將自己拖進貿易糾紛中去。

(2)銀行止付不能侵犯善意第三人的權益

如果法院止付令頒發時，善意第三人已經根據開證行的指示善意進行了付款、承兌或議付，為保證善意第三者的合法權益，開證行必須對善意第三者做出的付款、承兌或議付進行償付，除非第三者在欺詐發生后仍堅持進行付款、承兌或議付。

參考文獻:

[1]《關于審理信用證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公告，法釋[2005]13號

[2]江雨譯:《美國統一商法典信用證篇》.中國法制出版社，1998年版

[3]金賽波:中國信用證和貿易融資法律案例和資料.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