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同學的小小說,大都屬于“底層敘事”,也就是描寫一些“小人物”。然而,在這些小人物的生活中,也不乏生活的光亮和色彩。對于這種底層生活,鄧同學沒有作簡單的肯定或否定,只是從自己的角度去觀察,在故事中并不直接講述自己的看法,而是由故事自身來呈現。
在《李耀祖》一文中,說的是李耀祖有三個兒子,老伴去世后,他由三個兒子輪流贍養。偏偏三娃以房屋少為由提出與大哥換一年,大哥大嫂也同意了。二娃贍養爹一年后,三娃仍以與大娃換一年為由拒接回爹,而大娃說三娃提出換一年的前提條件是沒房子,現在有房子了,換一年就沒有必要了。無奈之下,二娃把爹的被子扔在大街上,讓爹在寒風中受凍。就是這樣滑稽、無賴的情節,使我把鄧同學的小小說扔下又撿起來,合上又翻開,有了哭笑不得、欲罷不能的感覺。不料這樣幾個回合下來,我漸漸明白了,原來,鄧同學正像評論家李少詠在《穿透與印證》一文中所說的那樣,是“以極儉省而又含蓄的筆墨,甚至以寫意漫畫的筆法,畫出生活現實中的一些悖謬的、荒誕的、不合理的事物的外形,或者挖掘出了其中的一些內在本質,從而引發人們對生活進行個人化的、獨立的深刻思考。在這種思考中,人們會不由自主地有所選擇,有所揚棄。那些不合理的、荒誕、悖謬、有違人性的東西,自然要拋棄掉、革除掉。余下來,同樣也會自然地去追求一種更合理、更美好的人生了。”
鄧同學小小說的情節大都是簡單的,甚至在結尾常有言盡而意不盡的留白,總讓人覺得作者的話有點兒還沒有說完的缺憾。然而,這正是鄧同學小說的特別之處。其小說的結局常常是不合情節發展推理的,常常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然而,細心的讀者并不難讀出其作品的言外之意,即小說的留白。在《空信封》中,王丙外出打工,每月將錢寄回家中。后與朵朵住在了一起,寄回家的錢便少了許多。父母要王丙與朵朵結婚,朵朵家中有丈夫,朵朵打工的目的是為了給丈夫掙手術費。父母讓人捎信給王丙,信封里沒有內容。王丙明白父母的意思后,不再與朵朵來往,年底帶著打工錢回到家中,享受天倫之樂。鄧同學小說的敘述就是這樣的誠實。
細讀鄧同學的小說,不難發現他的小說藝術特色最顯著的一點是在藝術上追求常,而不是奇,是將生活中復雜紛繁的事件凈化為比較單純和單一的事件,將豐富多樣的人物性格凈化為單一、單純的性格特征,而不是人為的復雜曲折。真正優秀的作者,應該敏銳地留意到生命的某種微妙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