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到經常去的一個理發館理發,小師傅是我的一個老鄉,看見我,笑笑,波瀾不驚地來一句,你來了。我說,來了。然后便是洗發,然后便是剪刀在腦袋上熟練地飛奔,然后便是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話,股票漲跌,工作忙閑,家長里短。一切都是平素的程式,在這個平常的午后,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我瞇著眼,像是要睡著了。空氣中,剪刀在腦袋上發出的鋼鐵銳響,顧客出入的雜沓而沉悶的腳步聲,起伏浮沉。
聊著、聊著,小師傅劈面說,哥,我這是最后一次給你理發了。
真是雷霆乍驚,云垂海立。我一驚,猛地睜開眼。怎么啦?我有些慌亂。小師傅倒是輕攏慢捻,笑笑說,也沒什么,過幾天,我要到另一個縣城去,我和我哥在那里開了一個發廊,打了這么長時間工了,我想趁年輕,自己干點事。
發理到一半,心突然間空蕩蕩的,沒了著落。掐指一算,小師傅來這座小城,已經六七年之久了,我的這顆腦袋也讓他打理了六七年之久。現在,這腦袋的舊愛要走了,生活會從哪一個地方為我覓得一個心儀的新歡呢?
襟袖間,籠滿蒼涼。
想起前些日子的一個早上,我的QQ突然間頭像頻閃。打開一看,是東北一家雜志的一位編輯,他極為傷感地告訴我,他從原來的那家刊物出來了,到了一家文摘編輯部。他說,馬老師,你再找一個合作的編輯吧,以后,我不能編你的稿件了。隨后,他打了長長的一串省略號,便沒有了下文。
那一刻,心頭百般滋味。
我們在文字上的合作,有些年頭了,且一向甚為默契。也逐漸地,我們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文字之外,我們無所不談。甚至,若是好幾日在QQ上不見了對方的“身影”,就會發一個短信或者打一個電話互致問候。然而,這樣一個好朋友,突然要在這本雜志的某一個程序或環節中消失了。也許,以后的日子,我們還會似有若無地聯系。但是,在可以想見的將來,我們會漸行漸遠的。
他會在另外的生活中,另外的文字中,和別人緊緊地握手。然后,以前歲月中關于我們的影像,會浮云一樣在腦海中慢慢散去。
一滴美麗的水珠,瞬間在我的生活中蒸發掉了,它以另一種方式,晶瑩地呈現給了別人。生活就是這樣劈頭蓋臉,當它把一種結果丟在我們面前后,一掉頭,就決絕地走掉了。只把傷感與苦澀留下來,讓我們獨自去咀嚼去品嘗。
這多少有點像電影《愛情呼叫轉移》的開頭,徐朗回到家后,和妻子一邊看庸俗的肥皂劇,一邊吃永遠吃不完的炸醬面,一切都是婚姻生活中極為平常的一個場景。然而,就是在這樣平常的場景中,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徐朗平靜地對妻子說,咱們離婚吧……
生活,并不總是平易近人,有時候,它也會把恩寵藏起來,突然空降給你一種生活,然后,一轉身,飄然而去,留下一個讓你回味不盡的蒼涼背影。
(編輯 思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