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是4A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月收入3萬,在北京,這個收入也算相當可觀了。
每次見她,她都風是風火是火,語速極快,聽著像鳳凰衛視的主持人一樣,而且她有自己的生活標準。早晨要喝正宗的藍山咖啡,中午是綠茶,晚上要去最有情調的酒吧里談工作,即使與我這樣的閨蜜在一起,她也要擺出一副白領麗人的姿態,連鎖店的咖啡是不能喝的,一定要拉我去五星級酒店的頂樓去喝,俯瞰全北京的夜色。
我們平時都忙,見了面本來想靜靜心,哪怕什么也不說。在下午的光陰里,看著暖陽;坐在搖椅上,聽聽音樂;或者捧一本書看也好。
可我們每次見面都像在打仗。
我語速就不慢,她比我還快。
抱怨總比贊美多,總之,一個字,累。
前段時間她卻辭職了,然后來了電話,“來吧,親愛的,我在麗江開了一個小書吧,4A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我不干了,我準備幾年換一個地方,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啊?我很吃驚,怎么會這樣了?
原來,她去了一趟歐洲。那里的人們都在慢生活,他們說,其實,慢生活是一種生活態度,即使有再急再忙的事情,意大利的商店也要在中午關店兩個小時;即使再忙碌,很多法國人也要去度假,還有比度假更重要的嗎?沒有好的精神,怎么會有好的生活?
她說,我們都太像一只只重壓下的螞蟻了,不知道自己搬運的東西有多大的用處。而去國外的一個月,她感覺到那種慢生活才是在享受生活享受人生。
所以,她天天覺得累,覺得疲憊的生活無盡無休;所以,常常穿著寶姿在鏡子前覺得自己天生就是農民,要努力地耕種,否則就有吃不上飯的危險。所謂的白領,就是付出更多的勞動者,有什么區別啊?稍有差池,便成了魷魚。
而工作帶給她的負作用什么時候可以完結?前幾天公司給員工做體檢,她竟然有一大堆毛病,神經衰弱、頸椎病、腰椎病、視力下降……長期以來,她要服用安定才能入睡,那種如花草一樣自然醒自然睡的時候幾乎沒有,壓力讓她的體重一直在下降。而現年32歲的雀巢公司女經理賴梅爾在斐濟奧瓦勞島旅游時與當地一名部落村長的兒子一見鐘情,回英國后,她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年薪45萬英鎊的工作,來到了斐濟和部落村長的兒子過上了柴米夫妻的生活。晨可看朝暉,夕可看落日,用嫩樹枝刷牙,晚上席地而睡,每天吃魚、水果,過著土著人的生活。
我想45萬英磅與月薪3萬比起來就是大象與老鼠的差異,其實,那種生活于她唾手可得。
當然,辭職后她所掙的只有一兩千塊,但她說,寶姿可以不穿,我穿家常的麻布衣服就行,幾十塊的衣服我不覺得寒磣了,因為心態好了。蘭蔻我可以不用,用大寶和兒童霜我也覺得很好,那些幾千塊的化妝品,不過是為了掩蔽我們超負荷運轉后的道具,麗江的空氣好,這里的人都很悠閑,我去聽聽納西古樂,做做義工,感覺很美。
我不是同樣嗎?甚至,我不知道我每天喝的咖啡是什么味道,吃的飯是什么味道;甚至,我曾經忽略了春天的顏色,它是什么時候來的呢?
我每天在忙著,覺得自己沒有時間。
朋友找我聊天,我說,沒時間。
同學找我聚會,我說,沒時間。
父母打電話讓我回家,我說,沒時間。
我來去匆匆,每天覺得時間不夠用,甚至身體差強人意,我都覺得沒有時間去做個體檢,直到有一天,我徹底病倒了。
我躺在床上,看著外面的陽光,一寸寸地挪動著。我忽然想:假如我現在死了呢?我還有太多事情沒有干啊,我想萬水千山走遍,我想去一個異鄉的小鎮和自己的愛人相守,我想寫好多本好看的書……
女友說,放慢生活的腳步,其實是對自己的寬容,而寬容,才會有一顆美妙的心態去看待人、看待事情。
十一的時候,回了老家,一進門,看到父母正在切黃瓜,都是那種菜市場買來的小黃瓜,一條條地切著,然后要腌制黃瓜,而這種腌黃瓜,超市里有好多賣的,“六必居”是我常吃的腌黃瓜。
可他們很認真地切著。
當然,還有茄子皮,冬天的時候燉肉時放到里面,母親說,味道極美。
還有苦瓜,母親買來一大筐,切來曬好,泡茶喝,據說可以降血脂。
甚至,我還吃到了春天才能吃的薺菜,是父母春天時在田野里采來的,然后冷凍到冰箱里,可以吃上一年。
從前,我為這個沒少和他們吵,何苦呢,又不缺少這倆錢。
可這七天,我天天守在他們身邊,和他們一起去菜市場,買小黃瓜,切黃瓜條,然后晾曬到陽臺上去。中午,親手給母親搟皮包餃子,說著家長里短。晚上,陪父親看廣場上唱戲,我不再想那些瑣碎的事情,我的生活徹底慢了下來。
我這才明白,生活處處皆風景,紅了櫻桃有紅了櫻桃的好,綠了芭蕉有綠了芭蕉的妙。我給女友一封手寫的信,發黃的信,淡淡的紅條,美妙的柳體,我說,親愛的,慢生活是這樣的禪意,是我們眾里尋他千百度得來的,在燈火闌珊處,你我,素衣淡茶,執手相看,我已經是艷不求名陌上花,只求活出平常心,有素色的光芒,好與壞,我都要一一品嘗。
貼上郵票,小心投到郵筒里,我知道,我投去的,是素手剝清心的一片芬芳,這慢生活,是一種情,一種調,一種彌漫著清香茉莉的禪意。
(編輯 思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