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故居：保護與利用的雙贏之路

名人故居不只是陳舊的宅院，而是城市的亮點、城市的文脈。近些年來，隨著城市建設的展開，不少散落在西子湖畔、杭城街衢的名人故居面臨開發與保護的矛盾，合理利用文物與降低保護風險成為需要解決的重大課題。

蔣經國故居出租曾引發社會爭議

從斷橋開始一直往北，蔣經國故居、抱青別墅、省廬、王莊、秋水山莊、春潤廬……這些當年身份顯赫的老宅子密密麻麻地沿湖排列。青磚砌成的小樓與滿目金黃的梧桐葉子相映成趣，透出歷經世事的優雅氣質。

在對名人故居等文物建筑保護上，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的矛盾一直較為突出。

2001年，杭州市西湖南線改造工程中，茅以升故居以617萬元的價格被拍賣給經營者，改造成咖啡館，故居改造后面目全非。由于當時茅以升故居并未被列入文物保護點，文保部門無法阻止，造成不可彌補的遺憾。

位于杭州市石函路7號的一座西式花園別墅，是蔣經國曾經居住過的寓所。2004年，杭州一家名為盛世民古屋的公司租下此處，計劃內外修繕后，作為商業住宅對外招租。消息傳出，社會上引發了爭議。有人認為，將故居重新按照現代化和商業化的需求進行裝修，會破壞故居原本完好的結構和外貌。人們對在文物利用的同時是否會損壞文物提出種種質疑。

盛世民古屋公司是專業從事古建筑租賃的公司。盛世民古屋公司的控股母公司——盛世控股集團企劃部副總監王亞表示：他們計劃將故居辟為商務住宅或企業會所，租客則會在世界500強的高級管理人員、派駐機構以及中國大型企業的管理人員中選擇。

蔣經國故居落成于1931年，地處保俶山麓，西依斷橋，二樓的大陽臺可飽覽西湖勝景，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新中國成立后，故居住進了普通居民。2003年，蔣經國舊居被杭州市園文局正式公布為杭州市文物保護點。

王亞表示，在滿足客戶高品位的生活要求的同時，包括現代化設備在內的室內外裝修都將尊重房子原來的風貌。與此同時，在選擇租客時會首先考慮其對古建筑的保護意識和所能提供的保護資金。同時，公司將和產權單位、客戶簽訂嚴格的保護協議，明確對故居的裝修和使用程度，在租金中預留保證金等，以賠償、責任追究等法律方式來避免可能發生的二次破壞，最大限度地保持房子的一磚一瓦。

但有不少杭州市民認為，文物用作會所隱患太多了，最怕的是破壞了建筑本身的結構，而且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設想。最好的方式還是政府管起來，用行之有效的方法，用作供人們瞻仰、回憶歷史的地方，文化遺產要以社會效益為重。

浙江省古建筑設計研究院副院長張書恒認為，名人故居屬于歷史建筑，其共性是以保護為主，把有歷史價值的信息盡可能地保留下來。對于已經定為各級文物保護單位的名人故居，必須嚴格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及相關條例對其進行保護利用。但她同時也提倡保護和利用相結合，而不是單純的將文物建筑空置。

對蔣經國舊居將用于出租一事，作為行政主管部門的杭州市園文局文物處處長卓軍表示，由于故居的產權沒有發生商業變更，因此出租一事并不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文物保護的方針是“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加強管理、合理利用”。在加強保護和合理利用的前提下，園文局將不干涉出租事宜。但他同時強調，因出租造成的管理單位及用途變更，須向園文局報批備案。空調鉆孔，鋪設電視、電話、網絡線路等，需將裝修方案報園文局，經過論證審核通過后才可以進行。

名人故居是獨特的人文景觀，維護管理以及挖掘拓展都需要資金

仲向平是杭州“只此一家”的老房子研究者，20多年來，他尋遍了杭州城大大小小的老房子。2003年6月，仲向平費時3年寫就的《杭州老房子》出版，他自稱是杭州老房子研究的“票友”。

作為一個終日與老房子為伍的研究者，仲向平對盛世民古屋的這個嘗試并沒有想象中的激烈反對，反而是舉雙手贊成，因為透過他的眼，看到太多命運凄慘的老房子。

3年里，他利用業余時間，對杭州的歷史文化建筑、名人舊居故宅作了系統、全面的調查、采訪、攝影，并加以匯集整理。在書中，他為很多老房子拍了照片，但很多老照片下面都要注上一筆“今已不存”，它們的消失讓仲向平覺得非常遺憾。

正在仲向平為這些老房子的命運擔心時，他看到了一條保護老房子的新思路。“蔣經國故居這樣一搞，說不定就能活起來！”仲向平說，這些年，他一直建議，希望對老房子能“抓大放小”。

“那些重要文保單位，關系到城市形象的老房子，政府可以把它們關起來保護，但那些小的、相對次要的老房子，完全可以放出來，用一種更積極、動態的保護方法把它搞活。”仲向平介紹，在搞活老房子這方面，杭州經驗不少。近幾年來，杭州市相繼投入巨資修復了夏衍故居、胡雪巖故居等一大批名人故居，其中耗資5500萬元、占地10.8畝的清代巨商第一宅———胡雪巖故居自修復開放以來，成為杭州的又一大新的人文景觀。

“以前老談保護，可老房子自己不會有產出，政府又沒那么多錢，誰愿意砸這個錢？現在租給個人，由他們承擔維修、維護責任，一旦老房子被正確地利用上了，能夠有直接的經濟效益，當然就有人愿意維護它。”當然，仲向平補充，保護應該做在開發之前，保護條例一定要寫進合同。

合理利用文物，通過利用促進保護，使文物這一人類文明的鑒證不僅具有社會價值，更具有經濟價值，通過“利用”產生的經濟價值維持“保護”所需的經費開支，從而解決文物保護經費短缺困擾，這顯然已經是我國文物保護發展的必然趨勢。

從現實層面看，近年來，我省已經出現社會資本以多種合作形式加入文物保護行列的趨勢。我省通過引入市場機制進行運作，解決國家投資有限的困境，在拓寬保護、修繕文物的投資渠道上進行了初步嘗試。這在法律層面上有依據，文物保護法規定：“國有不可移動文物由使用人負責修繕、保養；非國有不可移動文物由所有人負責修繕、保養。”

名人故居保護需政府主導

在實際生活中，文物開發利用與保護如何有機結合的尺度是難以拿捏的。西安兵馬俑出租一案、杭州茅以升故居改開咖啡館事件，人們都表現出對企業能否解決好追求利潤最大化與文物合理適度利用之間的矛盾顧慮重重。

據杭州市園文局文物處工作人員郎旭峰介紹，按照文物保護法“誰使用、誰負責”的原則，文物日常管理維護應由文物的使用人和所有人承擔，維護費用由各企事業單位自主解決。但對處于城市中，壽命和設計方面都符合現代人使用的名人故居，在合理利用前提下，可適當由所有人和使用人引入民間資本，以開辟文物保護資金籌集多元化的渠道。他說，這將是今后城市文物建筑保護的重要手段之一。例如位于七龍潭3號的梁宅，是嘉慶年間漕運總督梁肯堂的宅邸，也是杭州市文物保護點。原先作為居民住宅，內部分隔和違章搭建嚴重，火災隱患突出，保護和利用問題一直難以有效解決。杭州市園文局在搬遷居民和修繕文物后，與杭州市中醫院合作，引進名醫坐堂，同時在文物建筑內展示傳統中醫文化，既減輕政府的財政負擔，又合理利用文物保護單位，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雙贏。

一些專家學者認為，管理、維護名人故居的資金來源應以財政資金為主，社會捐助為輔，通過多種形式廣泛征集資金，通過媒體宣傳、學校培訓、旅游參觀、人文教育等方式，發揮、提升名人故居的人文價值。專家還指出，應該建立文物保護新機制，即以國家保護為主，動員社會參與，同時還要建立相關的名人故居保護法規，制定優惠政策吸引社會資金適時注入，為名人故居的生存發展提供后續資源。

一位管理名人故居達13年、不愿透露名字的陳先生，談及名人故居與旅游市場該如何形成互動的問題時，舉了國外名人故居成功經營的例子：歐美許多國家的名人故居一向是免費參觀的。但是，那些與名人一生重大事件相關的紀念品、精美禮品卻不勝枚舉，故居展柜中的很多紀念品會經常更換、常見常新，有些甚至可提升為藏品。這些旅游商品的豐厚利潤，不但足以維持故居管理、運營的開銷，還成為“流動的廣告”。

陳先生又舉了國內名人故居與旅游產業實現“纏纏綿綿翩翩飛”的例子：紹興市自1999年組建文化旅游公司以來，文物、旅游部門投入巨資修復、保護名人故居。投入巨資用于魯迅故居、周恩來祖居、賀知章秘監祠、蔡元培故居、范文瀾故居等名人故居的修復。與此同時，市文物、旅游部門也注重對名人故居這一獨特旅游資源進行合理的開發和利用。針對市區名人故居“小而散”的狀況，針對游客訪古探幽的愿望，推出了“坐三輪、游古城、訪名士、探遺跡”一日游，吸引了大量散客，擴大了部分名人故居的知名度。

陳先生最后舉了城建開發與名人故居保護實現共贏的事例：天津市百余棟名人故居在城市建設的迅猛發展下之所以能基本上保存完整，得益于天津市政府對故居文化的高度重視。比如，天津市的“世紀危改”工程先后拆除了1518萬平方米危陋房，而名宅名居基本上保持無損。為有效保護文化遺存，該市成立了保護風貌建筑領導小組，組織協調全市風貌建筑的保護、管理、規劃等。現今，小洋樓和名人故居已成為天津搶眼的景觀，其歷史文化價值也在不斷升華。

相關鏈接：杭州市北山路部分老宅資料

蔣經國舊居

與蔣介石別墅隔湖相望，院內至今留有當時蔣經國種植的桂花、棕櫚、天竺等。這幢兩層的西式別墅，落成于1931年。抗戰勝利后，蔣經國攜帶妻兒來杭州，當時的杭州市市長周象賢撥給他位于圣塘路152號的這處房產。

省廬

省廬建于民國初年，是一幢仿西式建筑的別墅。當年的主人是當時的浙江交涉使王豐鎬。省廬就是取其字命名的。現為民居。

北山路84號

大院位于北山路北側，葛嶺南麓，由一組近代別墅群落組成，是多處名人舊居的總匯，如今為民居。

春潤廬

始建于20世紀20年代中期，業主為當時先后在北大、清華擔任教授的著名戲劇理論家朱春舫和他的好友朱潤生，位于北山路54號。蔡元培、章太炎、楊杏佛、馬寅初、徐志摩等均在此留下過足跡。現為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