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蕓香到電子墨水的芬芳

圖書界的Ipod，奧普拉(注：美國《脫口秀》電視節目主持人奧普拉·溫芙瑞)“最喜歡的新用品”——這些美譽都足以顯示Kindle的成功與人氣，自2007年上市以來，此款既酷又薄的閱讀載體就迅速引發了全球范圍內“電紙書”的熱潮。雖然Kindle還未支持華文閱讀，但其影響卻已波及至華文世界，海峽兩岸電紙書的研制亦在加快腳步。這一盞遠在美洲的“燭”火，是否會蔓延開來，直至燒掉1900余年我們書房中汗牛充棟的一排排書架？或者，讓我們重新拾回那秉“燭”夜讀的古老樂趣與習慣？

電紙書(電子紙)，是電子閱讀器市場兩類主要產品之一，相較于第一類采用傳統液晶技術的閱讀器，電紙書所采用的是美國1997年成立的E-ink公司的技術，外貌更類似紙張，可彎曲，超低耗電，亞馬遜所開發的Kindle閱讀器，即為此類產品的代表。對于這兩種新型技術，大陸和臺灣幾乎都與國際同步，那么，電紙書對兩岸出版業會產生怎樣的影響？本文將從電紙書的技術成熟度、內容提供業者角度及讀者的接受程度三個層面進行分析比較。

一.兩岸電紙書的技術發展情況

早在Kindle之前，電子書的概念就曾在大陸熱過一段時間，一些IT企業也推出了各種各樣的電子閱讀器，如方正的ebook、易博士電子閱讀器，翰林電子閱讀器等等，這些閱讀器采用液晶技術，除了讀書功能，還有雙語查詢、MP3等功能。隨著公司新技術的不斷開發，這些閱讀器的功能越來越強大，譬如方正2005年推出的“書行天下”的EBOOK閱讀器，兼有便攜書房、雙語詞典、個人助理、內置MP3四個功能。“書行天下”支持多種格式的電子書閱讀，包括XEB、PDB、CHM、HTML和TXT等格式。同時，方正閱讀器的另一個優點在于其安全性，基于方正自身很強的加密技術，試圖盜版其電子書變得很困難。這些電子閱讀器的缺點在于其閱讀舒適度不高，價格昂貴，需要下載閱讀器才能閱讀下載的電子書，最重要的是，液晶顯示屏還是與紙質閱讀的感覺有一定距離，習慣于紙質閱讀的讀者們會對這種電子閱讀器產生排斥心理。

隨著越來越多國際知名高科技公司涉足電子紙，如施樂、柯達、3M、東芝、摩托羅拉、佳能、愛普生、理光、IBM等，大陸一些廠商也開始高調進軍這個市場，如漢王、翰林等公司都在本土自主研發電子紙閱讀器。其中，漢王科技2008年9月所推出的支持中文閱讀的“電紙書”，最近媒體曝光率極高。這是漢王自有的手寫技術與美國E-ink公司電子紙技術合作的產物，同Kindle一樣也支持有聲讀物，同時具備MP3功能，預裝500本圖書及16首正版歌曲。漢王之外，4月香港資訊展上，福昕軟件的eSlick電子書無疑成為極大亮點，它支持PDF這一國際通用標準格式，打造出全新的電子書閱讀體驗。

IT業是臺灣最具世界競爭力的產業，“軟性電子”則被視為其新興的明星產業，這都決定了臺灣電紙書技術的傲人業績。領盡風騷的亞馬遜Kindle，幕后為其供應核心部件——電子紙顯示屏的廠商即是臺灣的元太科技(PVI)，Kindle則是雙方合作努力三年的結果。同時，元太科技還是Sony Reader、eRead STAReBOOk兩款電子書的核心供應商。對于電紙書的售買情況，臺灣在上世紀起，即有朱邦復先生開發的文昌一號，歌林公司也曾將此閱讀器產品化，在臺灣的3C賣店銷售。但時至今天，臺灣本土市場還沒看到如Kindle這樣的明星級產品，也未形成成熟的電子書商業模式。

隨著人們對電子閱讀的日益適應，一個巨大的華文電子書市場浮出水面，雖然大陸目前大部分電子圖書尚基于PC，但移動閱讀需求已經日益凸顯，成為整個產業的新增長點，手持電子書閱讀器的前景似乎已經明朗——這提供給兩岸廠商發展與合作的商機。Kindle等國外廠商的電紙書，雖然在推出之后迅速引發電子發燒友的膜拜與推崇，但其并未涉足華文市場，缺乏對中文編碼支持(Kindle只在美國市場發售，iRex-iLiad原生支持中文但價格高昂、sony需要用戶自己DIY固件)，以及不適宜中國市場的商業模式，譬如Kindle的資源網絡付費下載、僅支持專有格式等，都給予兩岸廠商一定的空間研制電紙書。先行占領市場，了解中華文化和漢字閱讀習慣將是其最大優勢——但時間并不多，國際市場的競爭日漸激烈——陷入困境的不少美國報業集團已表示，正在研發自己的電子書閱讀器，如赫斯特集團(Hearst Corp)和新聞集團等。亞馬遜的競爭對手、加州Plastic Logic公司明年初也將推出一款電子書閱讀器，富士通也在研發一款真色彩的大屏幕電子閱讀器。如果Kindle 3不跟上這些潮流的話，可能會變成一款失敗的產品。

這種情勢下，今年2月Kindle 2才剛剛面世的，4月又傳出Kindle 3已經研制完畢、預計圣誕節前與廣大電子發燒友們見面的消息。據稱Kindle 3將有可能在全球銷售。事實上，在Kindle 2上就發現預留的SIM卡插槽，這可能是為其它國家的用戶準備。由此看來，合作開發，攜手華文電子書市場，可能會是兩岸電紙書廠商增強華文市場內外競爭力的一條有效途徑。

有關人士表示，電紙書目前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解決顯示技術、能耗等問題，但仍面臨著產業長期發展的一些壁壘，諸如格式不兼容、缺乏統一的行業標準，產品功能、價格不足以吸引普通大眾的消費等。另外，國內過去幾代電子閱讀器產品發展到中后期，困惑最多的不是技術升級問題，而是數字出版的資源問題。電紙書如何去解決內容資源，是擺在技術廠商面前的一個重大課題。而正是這些因素制約著電紙書的普及。

二.兩岸電紙書內容提供者的比較

數字產業，內容為王。國外的電子(紙)閱讀器開發商如亞馬遜等，大多擁有電子商務網站，想憑借自己網上豐富的內容資源，與硬件進行捆綁，以實現商業利益的最大化。貝佐斯近日在一篇博文中曾透露，亞馬遜有 10%的圖書銷售量都是通過 Kindle 實現的。美國著名金融服務公司 Citigroup 的分析人士指出，到 2010 年，亞馬遜網站將每年從電子書和 Kindle 銷售中獲得 10 億美元收入，占其總收入的 4%。對手索尼則在3月與Google達成一項協議，其電子書閱讀器可以訪問Google逾50萬本電子圖書，旨在挑戰Kindle的霸主地位。

反觀大陸與臺灣的電子書，卻缺乏如此強大的內容資源支持，而是大多為技術提供商獨立開發，本身缺乏足夠的內容資源，與出版的結合亦有限，這都將成為新型閱讀載體的發展瓶頸。對比亞馬遜網可供Kindle下載的260 000冊書而言，兩岸可供電紙書下載的圖書則少之又少。漢王網站截止發稿前只有2933冊書可供下載，其中出版社的書籍是1118冊，網絡原創卻有1815冊。大陸蓬勃發展的原創網絡文學，也許能給成為電紙書取之不盡的資源庫。

漢王在推出電紙書的時候，不惜重金購買熱映電影《非誠勿擾》同名小說的電子首發權，并把它連同已獲得版權的其他電子圖書包括四書五經、中華古典名著，以及因網絡走紅的《明朝那些事兒》等等共500本，預裝進閱讀器。其中出版社的書籍是1118冊。再看上文提到的Foxit公司，它一直為三星、中興等海內外用戶定制硬件設備上的PDF閱讀器，事實上，它是注冊于福州軟件園的一家國產軟件公司，這種國產軟件總是“墻內開花墻外香”的情形，也從側面折射出大陸圖書出版行業與科技公司的合作發展上不夠積極。

雖然近幾年來大陸數字出版發展迅速，原創網絡文學蓬勃爆發，網民可以通過MP4、PC、手機等手持電子設備方便下載電子圖書，原創網絡文學站點卻有可能成為電紙書強大的內容資源合作者。但傳統出版社卻往往出于版權、電紙書與紙本書競爭等問題的考慮，仍抱有謹慎態度，和電紙書的研發尚未能很好結合。

臺灣出版業者對手持式閱讀器的發展極為關注，并認為這是實體出版者經營模式的策略轉折點，也是閱讀與學習行為的關鍵變革。城邦何飛鵬執行長認為，數字內容產業生產價值鏈的瓶頸仍然存在，即臺灣實體出版品的數字化不足，大多數的內容生產業者(圖書與雜志)在生產完紙本書(雜志)之后，都未保存數字檔案，因此當數字閱讀行為開啟之后，數字內容的不足，將限制手持閱讀器的流通與發展。2008 年7 月，臺灣52 家出版業者與電信業者、通訊服務業者與圖書館共同籌組的“臺灣數字出版聯盟”成立，這個出版業者首度與科技及通訊業者大規模的結盟，試圖以團隊力量進軍國際市場。值得一提的是，遠流也致力于數字出版的研發與經營，且堅持“內容和硬件同步發展”。王榮文董事長認為，雖然近年亞馬遜公司研發的Kindle閱讀器、新力研發的Sony Reader逐漸在市場占有一席地，但因為著作權保護不完整，且沒有針對中文正體字特性設計的功能，所以無法吸引臺灣的出版商。因此，王榮文董事長在接受訪問就特別強調，耗費3年多研發而成的Koobe，最大的成就便是“有完善的版權保護機制”，確保內容不會輕易被盜版竊取，對作者及出版社提供堅實的保障。

由租書產業進軍電紙書，則是臺灣出版業的另一個特色，以租書業起家、推出花蝶電子書的網祿科技集團董事長兼執行長蔡東機在2004年就曾說過：“別人玩電子書，往往一開始就從硬梆梆的教育著手；但我們則是從漫畫與小說切入娛樂消費市場，絕不流于教條或空洞。”他勾畫的前景是“如果將來連顧店面的檳榔西施美眉，都能手拿一本電子書來看小說或漫畫，那么臺灣的數字內容產業，才有可能是玩真的。”

無論是大陸還是臺灣，內容出版者與硬件制造者之間合作的關系，都不盡如人意。出版社對電紙書的版權問題心存懷疑，并視電紙書為競爭對手，如出版社只給漢王電紙書《非誠勿擾》的前半部版權，后半部是等紙質圖書一個銷售周期之后再授權。而蔡東機所推展的電子書出版，亦被城邦、格林公司發現其享有著作權的大批書籍，已遭掃瞄成電子書供人下載，涉及侵權，向檢警提起告訴。

三.兩岸消費者對于電紙書的態度

出版科學研究所每年進行的國民閱讀調查顯示，對于紙質圖書，大陸居民的每年閱讀率在持續下降，但網絡閱讀率卻在不斷攀升。不知不覺中，人們的閱讀習慣已經從紙質閱讀轉向電子閱讀。在大陸，先前液晶閱讀器飽受批評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與紙質閱讀的差距，會引起愛書人的種種抵抗情緒。而今，電子閱讀器的推陳出新，即在不斷消弭電子載體所具有的閱讀缺陷，不得不說，Kindle的理念為中國大陸電紙書的發展建立榜樣： 亞馬遜正在加速消除可能干擾閱讀的種種因素——正如其CEO杰夫·貝佐斯所說的那句富有意味的話：“我們想做的就是讓 Kindle 消失。”他希望當人們拿著Kindle閱讀一本好書時，能享受與紙質閱讀般的愉悅。

人們購買電紙書，并不是僅局限于購買閱讀體驗，也開始注重電子產品的外觀設計。Kindle的設計風格和貫穿軟硬件的極簡主義，正在使得亞馬遜這項標志性產品變為一種文化，藉此讓“讀書看報”重新成為時尚。雖然未向大陸市場銷售，但網民已經紛紛對其風格表示歡迎，這將成為本土電紙書不斷模仿并超越的標桿。價格高昂，也是大陸電紙書發展的一個瓶頸。以漢王為代表的國產電紙書，N510型號售價為 2000 元，相較Kindle二代359美元的售價，并不低廉。

教育領域將是電紙書未來進軍的一大領域，漢王電紙書在北京大學的試用頗受好評，臺北市教育局也訂購一批STARebook，在臺北幾間學校里試用。相較于大陸，臺灣消費者對電紙書的熱情似乎更多，在電紙書產品網站上，不乏消費者來秀新買到的電紙書，交流使用經驗，但抱怨也比比皆是，譬如：“三年前就買了歌林電紙書，附上還算不錯的轉文件軟件，當時就想，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在電子書上閱讀最新出版的《哈利波特·火杯的考驗》，結果呢？盼到鄧布利多校長死掉都沒等到。轉文件軟件再好，你計算機里面能有多少中文書可以看？”“不管是歌林、starEBOOK還是什么電子書，所有的格式都是已經定得死死的，等待它更新又慢如牛步……”總而言之，電紙書已經可以讓讀者比較舒服地閱讀，但還不能舒服地下載。

兩岸擁有共同的文化傳承與華文閱讀習慣，電紙書為雙方提供了一個可以合作的嶄新機遇，這不僅是兩岸出版業者的合作，也將是兩岸出版資源和技術的合作，以臺灣電紙書的技術之長，以大陸原創內容資源的豐富與市場的廣闊，共同開發創新，方可謀求在未來電紙書市場的不敗之地。

張文彥

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博士生

臺灣南華大學出版與文化事業管理研究所訪問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