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上海灘的美國勇士——小鮑威爾

1919年出生在上海、1947年結婚在上海、繼承父業在上海辦《密勒氏評論報》、堅持揭發細菌戰罪行的美國新聞戰線勇士小鮑威爾，因病于2008年12月15日在舊金山去世，享年89歲。

上了年紀的人大概都還記得，上海解放前有一個頗有影響的英文周刊“China Weekly Review”，中文叫《密勒氏評論報》，是美國人約翰·班杰明·鮑威爾（John Benjamin Po- well）在1917年創辦的。日本侵華戰爭期間，這個刊物明確地支持中國的抗戰。珍珠港事件后，美日公開宣戰，老鮑威爾被日本人關進集中營，死于1947年，年僅60歲。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小鮑威爾繼承父業主持這本雜志。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他公開表示擁護新政權的主張，違反了當時美國政府敵對中國的態度，引起美國政府的不滿。1950年，由于經濟困難，刊物改為月刊“China Monthly Review”。最后，因財政上難以為繼終于在1953年宣布停刊，小鮑威爾夫婦不久以后也就打道回國了。

沒有想到，回國卻給他們的命運帶來了一個180度的轉彎。因為，中國解放前后鮑威爾正好在上海，目擊了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出于一種正義感揭露了國民黨政府的腐敗黑暗，如實地報道了解放給人民帶來歡欣鼓舞，這已經大大違背了當時美國政府的禁令。美國在朝鮮戰爭中使用滅絕人性的細菌武器的事實獲得證實以后，他又不顧后果在刊物上大膽予以揭露。這樣，他就成了美國政府黑名單上的頭號種子，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追蹤的重點對象。他們搭乘的輪船抵達美國后，他的護照立即被沒收，他帶回去的兩千冊書籍也被扣押。緊接著，就開始了起訴鮑威爾“煽動叛亂罪“的大案。從此，他就成為上個世紀50年代美國麥卡錫白色恐怖中遭迫害的突出對象之一。那時候，他的大名經常出現在報紙上。他時刻被傳到法院受審，去國會作證，美國當局千方百計企圖迫使他承認：寫揭露細菌武器的文章是“受共產黨指使所作的‘誣陷’”，否則有可能被判要殺頭的“叛國罪”。但是，出乎美國當局的預料，骨頭堅硬的鮑威爾不僅不低頭，還列舉更多的事實來作進一步的揭發。他要求軍方出庭作證，他要求從中國請來證人。這使當局亂了陣腳，引發起政府的內部矛盾，懼怕暴露細菌戰的真相，影響美國的國際形象。于是，這個案子，反反復復，曠日持久，一直拖到1961年才由法院無奈地宣布：“不予受理”。于是，不了了之，宣告結束。直到30年后，美國檔案公開以后，終于無可爭議地證明，勝利屬于堅持真理的新聞戰線勇士一邊。1980 年和1981年，揚眉吐氣的鮑威爾還趁勝追擊，連續在國際刊物上發表重要文章，繼續揭露日本與美國狼狽為奸進行細菌戰的罪惡事實。

為了堅持這場斗爭，鮑威爾不惜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雖然得到了主持正義人士的熱情支持，他仍然不能不支付巨額的訴訟費用，自己的生活因此陷入困境。長時期來，他受訴訟案子的影響很難找到適當的工作，不得不改行干房屋裝修以及開古董店來維持生活。但是，這一切都從未減弱他對進步事業的熱衷。在早期呼吁美國政府承認新中國的熱潮中，他總是站在斗爭第一線。幾十年來，在促進中美友誼不斷發展中，他始終是美中人民友好協會的中堅力量。

進入老年以后，他在關懷中國蓬勃發展的同時，似乎對他的出生地上海情有獨衷。有一次，我去看望他，發現他書桌上擺的書多半是關于上海的，因為他正在寫一篇綜合述評稿。其中，有1940年的老書，也有剛出版的新書，涉及面甚廣。大部分是關于舊上海的生活，字里行間時時出現“洋鬼子”、“青紅幫”、“工部局”這樣的詞匯。雖然，他并不精通中文，但卻能說幾句地道的“上海唉喔”，對老上海的陳年舊事如數家珍，比一般的中國人可能還知道得多。對今天上海的日新月異，尤其贊嘆不已。1987年，他與夫人西爾維亞還特別選擇回到上海這個“老家”來無限深情地慶祝他們的銀婚。當時，一個中國朋友特意用納西族的東巴文體為他們寫了一副對聯:“勇士眼里無敵手；駿馬蹄下無深壑。”這副被他們視為至寶的對聯，一直懸掛在他們客廳的墻上。

堅持真理的勇士小鮑威爾，你走好！

中國人民不會忘記你！

你的上海老鄉們永遠懷念你！

（2008年1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