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寫閃電（組詩）

相遇

英雄和美

都老了

一朵雪在我們相握著的手上

懷著時間和風(fēng)雨的歉疚

雪花很小

落得很輕

有一句問候與問候

不同

往昔在里面

未來也在

多好的眼前——

往事看著昨天

我

看著你

幻象

是真實(shí)的存在還是瞬間的幻象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中年的

純棉的

一條米色長裙

在午后的搖椅里

在三角梅和馬蓮草的陽臺上

輕輕

悠蕩

悠蕩出身體的氣息溫度他注視過的美——

一個他曾經(jīng)依戀并繼續(xù)渴望的女人

閱讀時的美

——細(xì)小的皺紋里那柔軟而寧靜的母性之光

青海

大風(fēng)過后

天宇空蕩

青海留出了一片佛的凈地

——塔爾寺在風(fēng)中酥油花開了

花非花

第一朵叫什么

最后一朵是佛光

這塵世之外的黃昏

——菩提樹的可能舍利子羊皮書的預(yù)言

以及六世達(dá)賴倉央嘉措的情歌……

這冥冥中的：因……果……

夕光中

那只突然遠(yuǎn)去的鷹放棄了誰的憂傷

落實(shí)

有些詞語必須落實(shí)在某些人的頭上命運(yùn)里

與他徹底遭遇

這些詞才能得以實(shí)現(xiàn)

才不會被人類漸漸遺忘

而源遠(yuǎn)流長

再寫閃電

我要寫那些等待閃電照亮的入

那些在閃電中奔跑著用方言呼喊的人——

喊向干渴的麥苗

荒蕪的山坡

也喊向自家的水窖

臉盆

茶缸

孩子們灰土的小臉小手

——濕漉漉的閃電在干旱的定西以北

你預(yù)示著的每一滴雨

都是有用的

每一滴都是一個悲憫這片土地的神

大悲咒

這些窗子里已經(jīng)沒有愛情

關(guān)了燈

也沒有愛情

——為什么?為什么上帝和神一律高過我們頭頂

離婚前夜的一場對話

——“我的身體已經(jīng)明顯變形了”

——“我也有了許多白發(fā)”

——“你的那些情人都比我強(qiáng)”

——“也不能這么說”

——“她們年輕漂亮還會使用自己的身體眼淚”

——“但你是好女人”

——“我也有過自己的秘密”

——“人的情感很復(fù)雜”

——“是的”

——“太復(fù)雜了”

——“我知道”

——“找個年齡偏大一點(diǎn)的吧”

——“有時候我也這么想”

——“不早了睡吧”

——“我知道”

需要

我需要這場雪

我需要某個清晨拉開窗簾看見世界的變化與陌生

我需要孩子們看見大地上屬于自己的那一行小腳印

孩子的笑聲難道不是人間

最美的天籟

我需要這場雪

我需要看見人類相互攙扶溫暖的這一刻

——這突然涌出的淚水

這柔軟的迷茫空白模糊不清的辨認(rèn)

眺望……

像愛需要一次動搖 一次懷念……

像時間可以拆開

我需要這樣一條短信：

我生活在與你相會的希望中!

——是的我需要眼前這一切

另一個夢

夢——

我把你抱在懷里

我叫你孩子寶貝用母愛哺育你

輕輕哼唱

慢慢拍打

我多像一個心滿意足的女人啊

把你抱在懷里就是把世界抱在懷里

——我看著你成長茁壯向世界張開抒情的手臂

——我看著你遇見我愛我……人性的光芒里有一首

詩涌出

——我看著你蒼老咳嗽白發(fā)蒼蒼回到嬰兒的睡姿

回到我懷中我叫你孩子寶貝

我叫你愛情

輕輕哼唱

慢慢拍打……

——夢中時光可以倒流愛可以輪回

標(biāo)準(zhǔn)

我手里只有一票

眼前卻晃著兩個美人

最后一輪了

評委席上

我的耐心和審美疲勞都到了極限

我等她們

換上泳裝

或薄紗

再次晃到我眼前

果然

更充分的裸露

使她們的美有了區(qū)別

我的一票果斷而堅(jiān)定

不是她的三圍比例

是她的身體擺動眾人目光時一種追求毀滅的氣質(zhì)

（選自《人民文學(xué)》２００８年第８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