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馬里是個借口

在此起彼伏高呼伸張正義、維護世界海域和平的聲音之后，有個問題不得不讓人困惑：自上世紀末起，海盜襲擊聯合國運糧船、油輪和多國游船的事件屢見不鮮。其中以東南亞水域最為危險，世界上有超過半數的海盜搶掠案發生于此，而印尼水域則是危險中的危險，是海盜最集中的地方。今天，索馬里海盜卻一躍成為海盜界最耀眼的明星，引得世界各國媒體前所未有的關注。

2008年，索馬里海域海盜猖獗不斷，上演著全球一半的海盜劫船“大戲”——在索馬里沿海，累計發生90多起海盜襲擊事件，數量超過歷史任何一年。11月15日，世界第二大郵輪沙特阿拉伯“天狼星”號被劫持的消息傳來，全世界都為之震驚；隨后不到兩個星期，在亞丁灣一艘載化學品郵輪又被劫持，近30名船員成為人質。國際社會紛紛聲討。痛斥海盜的惡劣行徑，呼吁世界各國力量聯合起來共同打擊索馬里海盜。然而，打擊海盜行動卻一直雷聲大雨點小，除了法國政府態度強硬拒絕妥協，曾兩度出動突擊隊解救人質外，其他被卻船只的船東多數選擇息事寧人，通常做法都是先表面譴責，后私下談判，再秘密支付高額贖金。索馬里海盜并未遭到嚴懲，氣焰越來越囂張。“做個海盜”竟成為周圍地帶的少年人的夢想。

大部分年輕人對索馬里唯一的印象來自《黑鷹墜落》，美國大兵對這個東非小國的極度恐慌被充分展現在這部影片中。這里充斥了太多的斷臂殘軀。面對饑民，你才知道子彈不是總管用。十幾年過去了，這個位于非洲之角的彈丸小國再一次聚集了全世界的目光。這一次，是一個關于索馬里那欣欣向榮、半地下半公開的海盜行業的故事’這個深陷動蕩的國家，無數兒童忍饑挨餓，首都摩加迪沙的人們為了一點谷物當街殺人。但有一種工作卻公然受益于這種無法無天和令人絕望的情況——那就是海盜。

其實，自“大航海時代”以來，索馬里區域就一直是海盜猖獗的海區。1991年索馬里內戰的爆發，令這一代海盜活動更趨頻繁，位列國際公認的5大海盜多發區之首。在這里，曾多次發生劫持、暴力傷害船員事件，更發生過“聯合國救濟糧運輸船被劫”、“海盜大戰美國巡洋艦”和“朝鮮船員斗海盜”等戲劇性畫面。由于這一代是海上要沖，每年過往的國際船只多達48000條左右，盡管近在咫尺的吉布提港便駐有美、法海空軍，但百密終不免一疏，加上索馬里海盜使用的通常都是不起眼的民船或輕快隱蔽的掛機快艇，來去倏忽，更難捕捉，因此這一帶的海盜禍患一直是老大難問題。

在此起彼伏高呼伸張正義、維護世界海域和平的聲音之后，有個問題不得不讓人困惑，自上世紀末起，海盜襲擊聯合國運糧船、油輪和多國游船的事件屢見不鮮。其中以東南亞水域最為危險。世界上有超過半數的海盜搶掠案發生于此，而印尼水域則是危險中的危險，是海盜最集中的地方。今天，索馬里海盜卻一躍成為海盜界最耀眼的明星，引得世界各國媒體前所未有的關注。遭襲的是與從前相差無幾的船只，偷襲的不過是老了幾歲的海盜，媒體關注度反差之大，不得不讓人起疑。

盜心皆因貧困起

當電視新聞報紙廣播每天都在報道倫敦股市和道瓊斯指數下跌了多少點，國際石油跌破每桶多少美元的時候，很多人都會把東半球的非洲大陸遺忘在世界經濟體系之外。人人都在談論金融危機，而糧食危機似乎不再被人提起，以至于有些人產生一種錯覺，以為糧食危機已經結束了。的確，因為金融體系相對封閉，非洲受這次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自然不是首當其沖的，然而。卻是最讓人心酸的。金融危機對非洲當地的資本和外匯市場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不少國家通貨膨脹率增高，食品和能源價格繼續高居不下達到6年來最高點，30多個國家因為物價高漲而發生暴動。與此同時，因為金融危機而深陷泥潭的各國尤其是西方發達國家，也紛紛忙于自保，政府在償付數千億美元的救市計劃的同時。它們也削減甚至取消對非洲國家各類經濟援助計劃。而正面臨捐款減少的民間人道組織，也采用了相同的做法。這些，都無疑使非洲數以百萬計飽受饑餓威脅而在生死邊緣掙扎的難民情況進一步惡化。持續干旱、糧價高漲和動亂沖突，已經將超過1400萬人推向饑荒的邊緣。

在索馬里，饑渴難耐的孩子甚至以喝自己的尿來維持生命。在受災最嚴重的索馬里南部和中部地區，人們每天生活在40℃以上的高溫中、而他們一天中能夠用來洗漱、做飯和飲用的水只有區區3杯，大大低于人體每天正常的需水量。自上個世紀90年代初以來，索馬里就一直處在混亂和癱瘓之中，土匪橫行、軍閥割據，30多個黨派打成一團。在這個畸形社會里，海盜成為最賺錢的行當和許多地區的經濟支柱。不少居民為求生存鋌而走險當起了海盜。甚至一些退役的軍人，也紛紛投入到這種刀口舔血、以命搏財的危險行當。

與此相得益彰的是索馬里理想的海上地理位置。索馬里位于非洲大陸最東端的索馬里半島，東臨印度洋，北臨亞丁灣，西面與肯尼亞、埃塞俄比亞接壤，海岸線長達3200公里，特別是亞丁灣是連接地中海與印度洋的咽喉要道，是海灣石油輸送到歐洲、北美的重要水路，大多數通過蘇伊士運河的船都要過亞丁灣，為海盜們提供了大量目標。

縱觀索馬里的歷史，近代以來這個國家的狀態除了被外國勢力所控制外就是本國地方各派系的軍閥割據。我們很清楚這種狀態下國家發展的結果一喪失主權，財富外流，經濟發展速度嚴重落后甚至是停滯。對于民不聊生的索馬里來說，扼守海運交通要道這一巨大地理優勢，結合本國戰亂特征的成本低廉的武器獲取途徑，以及海盜行為的高利潤，海盜必然成為當地民眾求得生存的“擇業首選”。所以，海盜在這里猖獗一點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索馬里當地政府對海盜的態度并不與挖空了心思清剿梁山的中國宮廷有任何相似之處。索馬里海盜有個顯著的特點，就是只為贖金而來。這一點不同于其它地方的海盜，印度洋的海盜以上船偷盜為主，馬六甲和印尼的海盜則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尼日利亞的海盜主要是沖著石油運輸船而去，且多附加政治要求，尤其是在尼日爾三角洲一帶……索馬里海盜則“全心全意”只要贖金，并一再聲明其行動與恐怖主義無關，不附帶任何政治訴求。這種“純商業化”操作模式(劫持船舶－綁架船員－勒索贖金－放船走人)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索馬里戰亂所導致的赤貧現實。另一方面，身為天性豪放的非洲人，索馬里海盜一向高調行事，其熟練的身手、過人的膽量，讓其他水域的海盜望塵莫及，也讓國際社會苦不堪言。從法國的豪華游艇，到聯合國的運糧船，再到烏克蘭的軍火船，來者不拒。

落草只為助聲威

索馬里海盜也并非沒有風險，他們也會遭到比他們更厲害的軍閥或者軍隊的盤剝，比起正規軍來他們的力量實在是太小，通常會賄賂或者直接與軍閥達成某種類似于進貢的協議來獲取一定的庇護，以應對其他更強的力量的介入。毫無疑問的是，索馬里沿海割據軍閥是索馬里海盜頭頭們的庇護者。海盜行為為他們帶來了可觀的保護費收益，以用于購買新的武器裝備，招募士兵，維持軍隊花費和提升自己在動亂局勢中的政治話語權。而軍閥割據的背后，有兩股相當強大的支持力量是來自于外國勢力的，一部分是鄰國勢力，他們都插手索馬里內政，希望通過扶持一派軍閥達到控制索馬里資源為本國服務的目的，另一部分是西方勢力，通過扶持親西方軍閥，維持索馬里混亂的局勢，伺機奪取對這一地區的控制權。美國于上世紀90年代發動的索馬里戰爭是最突出的表現。不過其行動方式似乎有些急躁，最終失敗撤軍；而索馬里本國勢力因為經濟上的貧弱不可避免地在很大程度上屈從于國外的力量。優越的地理優勢并沒有幫助索馬里擺脫貧窮，反而讓這個國家從19世紀起，就被外界的力量非常粗暴地干涉了內政，在此后也一直沒有擺脫被控制的命運，外國勢力通過對其資源不斷的控制剝削，使索馬里成為一個徒有其名而實質上分崩離析的極其貧窮落后的國家。并有意將這種局面繼續維持下去。

海盜在此刻就成為索馬里底層民眾最為真切和無助的吶喊，只有海盜才能夠讓他們得到生存的資源：而只有海盜行為，才能給索馬里軍閥更多的自己能夠掌控的經濟實力，也只有掌控了足夠的經濟實力，他們才能夠不再屈從于外國勢力的控制，通過戰爭統一國家，恢復地區的和平與發展。

對于索馬里人民來說，海盜是他們國家與民族的希望。盡管他們賺錢的方式粗魯而又原始，還遭來世界一片罵聲，但這并不妨礙他們被當地人看作“英雄”。對他們來說，海盜能為自己的生計提供收入來源。這不禁讓人想起中國古代那些劫富濟貧深受百姓崇敬的俠客。這樣的“劫富”確實算不得高尚，“濟貧”也未必是海盜們的初衷，然而海盜的行為在刺激當地經濟上的貢獻卻是實實在在的。作為一個既不能保障人民溫飽又難以結束國內軍閥割據混亂局面的政府，有什么理由不縱容呢?如果說，索馬里海盜猖獗是對全球化的一個嘲諷，那么這個嘲諷暴露出的就是全球化的軟肋。大國、富國出了問題，全球國家都為其買單，共其臂膀：小國、窮國出了問題，卻只能以海盜這種暴力形式進行抗議，以喚來世界的目光。

面對一團亂麻的索馬里，盡管國家社會多次達成共識，根除索馬里海盜之患的辦法在于結束索馬里長達28年的無政府狀態和殘酷內戰，恢復索馬里的法治和善治，提高索馬里國民教育水平和生活水平，然而實施這一共識本身也是個漫長歷程，而且時至今日，國際社會并未就此方向作出任何實質性的工作。聯合國和世界主要力量關注不夠、投入不足，美國在海灣戰爭后曾出于自身利益介入干預。但隨后卻同樣出于自身利益轉身離去。在最需要國際干預的地方。看不到全球一體化的身影。

難怪索馬里人感嘆，要是索馬里有塞拉利昂一樣的鉆石，有安哥拉一樣的石油，或是像巴爾干一樣的能源運輸戰略地位，索馬里早已國際社會干預下成為一個“成功國家”。

非洲并不總是上帝遺忘的角落。當西方殖民主義者的故鄉還處在冰川封固階段的時候，非洲大陸上就已出現了沸騰的生活。即使在遭受西方殖民入侵之后長期處于世界經濟的節奏之外，非洲也因其驚人的戰略性資源儲量和豐富的自然資源讓世界不敢小覷。大國們從未停止過對這塊肥水之田的關注，也不時作出承諾要給予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人文“關懷”。然而這些承諾就像商家層出不窮的廣告花樣，要么打了折扣，要么連帶諸多附加條件，要么落得一紙空文而鮮有行動。當非洲國家質疑“大哥們”的信譽度時，他們就化身為正義之士，跳出來指責非洲國家未能在推進民主、改善人權狀沉、懲治腐敗、促進良政等方面取得令他們滿意的成果等。幾年前經濟形勢欣欣向榮如烈火般熊熊燃燒之際，大國們都紅透了半邊天。彼時，大國們爭相承諾要擴大對非洲的援助，從美國到歐洲大陸，從俄羅斯到島國日本，非洲人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今日，非洲深陷饑荒的災民數字以百萬為基數每天都在攀升，大國們一邊將千億萬億的資金砸向本國市場，一邊對非洲國家多次呼吁發達國家兌現援助承諾的聲音置若罔聞，并且掉頭就把放大鏡對準了索馬里海盜。一時間，索馬里海盜以前所未有的曝光率成為全球媒體的焦點。

隨后，海盜們揮金如土的奢華生活，精良的裝備，嚴密的組織，詭異的行蹤，與地方政府官員勾結的報道相繼浮出水面，索馬里海域成了提起來就讓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海域，仿佛連歐美各國技術一流裝備精良的海軍都難以應對。一直熱衷于主動防御的美國竟然一反常態地表示，需要保護的海域面積達600萬平方公里，面積為印度的兩倍，因此“無論有多少戰艦都會顯得不夠用”，所以，有效防范海盜對于美軍而言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美國的態度不禁令一些國家躍躍欲試打擊海盜的信心大打折扣。索馬里仿佛被重重地蓋上了一個鋼戳，上面赫然寫著兩個字“海盜”。這個原本窮困的非洲之角，在世界大家庭里，如同一個棄兒，從前招人同情，現在卻只能讓人搖頭嘆氣了。

英國前首相布萊爾曾說過，貧窮落后的非洲是人類文明史上的瘡疤。那么今天，國際社會放任由單一民旅組成的索馬里陷入“失敗國家”深淵，正是人類良知之恥!一名網友寫道，如同世界銀行所預言的，饑荒的海嘯很快就會襲擊非洲。反叛與饑荒將無可避免，我們到底該如何向黑人與非洲精英提醒，他們才會了解他們可是手里握著舵睡熟了，他們看待事情的方式將帶來大災難，對自己的幸福與未來相當不利?經過數十年長期需求匱乏與貧困不斷循環，大部分非洲人與他們的子孫還是繼續讓西方國家牽著跑，看不見可能的威脅，這不禁讓人想問，這些黑人是拒絕思考，拒絕作出有利的結論，或是他們根本能力不足?

對大部分仰賴外援而活的國家，輕信工業國家的援助與虛假的承諾，停止發展自己國內農業，將會發覺接下來的幾年會多么慘烈，我們已知的經濟危機將會更加惡化，所有食物都吃光了，相信外援將有所幫助的人，只是愚弄自己，那些令人寬慰的幫助，實際上是個毒藥，與苦難和貧窮相比，根本不足以彌補未來的赤字，坦白說，援助只是幌子。就我們所知，會讓人們短視近利、看不見問題的核心，乃至不知如何明智地解決問題……

12月8日，歐盟正式派遣6艘戰艦和3架偵察機前往索馬里附近海域巡邏，吹響了向海盜“宣戰”第一聲號角。戰艦和飛機巡邏索馬里附近大約100萬平方公里的海域，為過往船只保駕護航。索馬里海盜一角獨唱的局面在大半年之后終于宣告結束。索馬里乃至非洲人民的人道主義災難還要繼續在黑暗中走多久，仍然是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