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名大學老師,我覺得幸福不單在于永遠面對一張張年輕的臉,而是始終有機會品味學生們各種美妙名字,誰叫這是中文系呢。
一個新疆女生名叫“米蘭”,細看人物,其臭如蘭。另一個女生叫“水凌波”,我連問了三遍這是不是筆名。天仙不行地,且借水為名,我們家的水仙花可是要有妒意了。
這是形似。還有音似,那種諧音類姓名,常常令我猝不及防,進而蹦出一串自己都想不到的妙語。有個小姑娘叫“喻言”,某次課我對她說:喻言啊,你的幸福在于人生永遠是一個預言,它不斷預告著更美好的東西,你的幸福在于人生永遠是一個寓言,它總也寓示著更美麗的未來。如此名字,取的時候也像妙手偶得之,隨意俯拾,怎么就被她拾到了呢?
境界再高一層的姓名,要數那種帶點哲理意味的文字組合。“王一多”,初見這個高大男生的這個名字時我渾未想到聞一多,倒是想到哲學上的一元論和多元論。他是班長,所以,“希望你既擁有一的力量,也擁有多的胸懷”。
另一個男生,叫“王弋鯨”,這不能不讓我聯想起老杜名句“未掣鯨魚碧海中”,頗覺自在而快意。還有個叫“馮源”的上海男孩子,自我介紹時總以“左右逢源”自詡。我告訴他這兩字都是水旁,金木水火土,水居中,你要有一番事業了,而去掉水旁后,?!榜R原”,竟是當代著名作家名,連我也不得不為這個喜歡舞文弄墨的學生竊喜:看來前世注定你今生投胎到中文系。
想當年,國人姓名很單一,男的多根土財發,女的多珍娟愛花。忽忽如白駒過隙,人變美,名字也在變美。大學里四個女同學和一個男同學,依次叫黃珊珊、夏菌茵、曾琦琦、謝芬芬、吳偉偉,叮叮當當,我們戲呼為“四菜一湯”。
東冉//摘自2009年3月15日(大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