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法與戰爭文化

最近以色列對加沙地帶進行的戰爭惹人關注，巴勒斯坦激進組織哈馬斯高級領導人扎哈爾關于戰爭的談話，較之于這場戰爭本身則更惹人關注。

扎哈爾說，戰爭中巴勒斯坦兒童的死亡，使以色列兒童被殺合法化。也就是說，從此以后，哈馬斯可以合法地、堂而皇之地殺害以色列兒童了。

哈馬斯是巴勒斯坦政府的主要組成者，作為哈馬斯的高級領導人，扎哈爾毫無疑問應當被認為是巴基斯坦一個重要的政治人物。一個政治人物說出如此帶有匪氣的、令人恐怖的話，這不由得使人感到震驚。

戰爭，是一個國家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對一個民族、一個集團對一個集團的武力斗爭。戰爭引起包括兒童在內的不特定多數人們的死亡，這是它的通常情況。盡管如此，因為戰爭造成的死亡包括了兒童的死亡，便將報復的對象鎖定為對方的兒童，這卻是駭人聽聞、違背人倫的。

戰爭，是與人類社會共生的，自從有了社會，也就有了戰爭(馬克思說戰爭是私有制和階級的產物，是有階段性的，這是人類認識史上的例外)。我國道家認為，戰爭與和平是事物的一陰一陽，構成社會發展的平衡，德國黑格爾、尼采也大致有此認識。戰爭的歷史如此長久，戰爭與人類社會發展的關系如此密切，于是在人類發展史中便必然地形成關于戰爭的法律和關于戰爭的文化一一中國人說，盜亦有盜，戰爭當然有其應當遵循的規則。

戰爭是殘酷的、暴烈的，這是由戰爭本身的性質決定的。但戰爭既然為社會之物，人類之物，人類社會便必然要求它、盡可能地人性一些。人類的這樣性質的要求，也曾施之于人類燃放之火，人類決流之水，這樣的與行為本身的勢能呈反向性質的要求是人類生產、生活的普遍，并非匪夷所思。

中西戰爭史上，人們對老弱病殘人群的保護，對財產掠奪的限定，不斬信使、不殺降者的規定，都是人類戰爭文化的表現。至于近現代，則出現了戰爭法、國際法庭，人類借以規范國家間、民族間的戰爭行為。要言之，戰爭是有文化的，人類應以文化的視野看待戰爭，戰爭是有法律的，人類進行戰爭要遵守戰爭法律的繩墨

戰爭文化和戰爭法律中包含著深刻的人性，從事戰爭的人類不能首先將自己降格為野獸。

一個政治家，一場戰爭的發起者或引起人說：戰爭造成了我方兒童的死亡，于是在未來的日子里，我方殺戮你方兒童便有了切實的合法根據。說：戰爭造成了我方婦女的死亡，在未來的日子里，我方強奸、殺戮你們的母親和妻子便有了切實的合法根據。一一盡管這樣的聲音產生于震耳欲聾的戰爭的炮聲中，它的銳利和野蠻還是震破了我們的耳鼓，震驚了我們的心靈。這樣的宣言違背了戰爭文化，踐踏了戰爭法律，違背了戰爭文化和戰爭法律中的人倫底線。

人類的耳朵在不斷地聆聽著可能危及其生存、生活安全的風聲鶴唳，人類的眼睛在不時觀察著他的周遭所可能發生的草木皆兵。扎哈爾的關于戰爭的言論，便是我們今日捕捉到的最大警惕——不予以懲戒和批評，便可能破壞人類固有的戰爭規則，并可能由之發生出新的人類所無力承受的戰爭信條。

在過去的時代，我們曾縱容過一些戰爭狂人。荒蠻的古代歷史暫且不說，在近代我們縱容過一些人極其野蠻的、令今人羞愧的戰爭觀，這對我們后來的生活造成了極其悲慘的破壞。近一百年，近六十年，近二十年，在歐洲，在非洲，在亞洲，在中國的核心以及在中國的周邊，這樣的事例比比發生。人類中的蠻悍強者，他們所進行的一次次超逾人類底線從而也違背了戰爭法律的戰爭試驗，其實是對一個民族以及對整個人類承受破壞能力的底線的一次次突破。每突破一次，這突破便成為他們得寸進尺的新的立足點，對人民或人類的新的勒索便由此開始。

人類的耳朵在不斷地聆聽著可能危及其生存的風聲鶴唳，人類的眼睛在不時觀察著他的周遭所可能發生的草木皆兵。扎哈爾的言論，是值得整個人類，整個人類中的每一位成員認真警惕的。

不要單單地說什么第三世界朋友，我們也曾經見識過第三世界的“波爾布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