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以后

有人說，年輕時眼睛越好的人，老花就越早。我夫君眼睛特別好，是那種可以當飛行員的視力。上了40歲，他逐漸開始老花了。那天晚上我端水給他，一進門，猛然看到看書的他鼻子上吊個眼鏡，鬢角處幾絲白發在燈光下映著。好多好多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他，也是他低頭看書的樣子。英俊、柔和的側影，一頭柔軟濃密輕微自然卷的黑發。真是好多好多年了。這一刻，有了老花鏡，我仿佛一下子看到他日后成老伴和當爺爺的模樣：慈祥可愛!

最近經常說“人到中年”之類的話，我需要一種清晰的階段定位，人到中年，意味著不惑、責任、自律、安詳，意味著柔軟、溫情、濕潤、包容，意味著情緒穩定、性格豁達、有分量、讓人信任。這就是慢的作用。慢，其實就是一個減法和加法同時發生作用的過程。一點點地減，也一點點地加；對外界的要求一點點地降低，對自己的要求一點點提高。認清自己的天性，但不縱容自己的毛病；不再關心他人的評價，但開始養成一日一省的習慣。在減和加的這個過程中，一切物質的東西都不重要了，開始從一飯一粥里享受最細微的日常生活；所謂功名更是不重要了，開始真正意識到什么是尊敬什么是杰出什么是偉大，同時也學會真正的漠然乃至蔑視。

慢下來的作用就是這樣，越來越看得見自己的內心，也越來越會修正自己的行為。夫君大我六歲，從來就是指導我的兄長，現在，他覺得我是他的同齡人了。他在這些年評價我說：“作為我的伴侶和孩子的母親，你越來越靠譜了。”而我父母在飽嘗我的青春期帶給他們的痛苦之后，現在覺得我是一個讓他們安心的可以依靠的女兒。能夠給我的親人們帶來安全感，對我來說，這個評價真是非常高非常重要。

真的，我覺得自己有一個不錯的中年的開頭。這個開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覺得人生最清晰最美好最享受的時期來臨了，我終于如我所愿地開始在把握自己了。

責 編 梅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