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敏感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小薇是一名普通的公司職員,八歲大的女兒聰明乖巧,丈夫有著穩定豐厚的收入。但小薇并不為此感到溫暖幸福,尤其自丈夫被調到另一座城市后,她感到自己患上了一場大病。
一天,小薇依依不舍地送走回家度周末的丈夫,心里很失落,她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看著路燈下自己形單影只的身影,她突然感覺心里發慌,四肢痙攣,頓時大汗淋漓,只覺得全身的血液直往頭上冒,她覺得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慌亂中,小薇撥通了好友的電話呼救。然后被緊急送往醫院進行急救。經過一系列的檢查,最后證明小薇并沒有患病,身體的各種機能都非常正常。小薇并不相信醫生的話,堅持讓醫生給她用一些幫助鎮靜的點滴,并要求留院繼續觀察。
然后,小薇焦急地給遠在外地的丈夫打了電話,哭訴自己遭遇到的死亡威脅,丈夫心急如焚,連夜就趕回到小薇的身邊,有了丈夫守在身邊,小薇奇跡般地恢復了,患病的幻覺和對死亡的恐懼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丈夫走后,失眠、心悸、懼怕、孤獨甚至驚恐等情緒,依然經常造訪小薇。晚上,女兒睡熟后,只要聽到窗外有一點風吹草動,小薇馬上幻覺自己面臨死亡的威脅,繼而擔心因為無人幫助而孤獨地死去。
最后,小薇敏感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比如,身體的某個部位出現一點點的不適,甚至胳膊上被蚊蟲咬個小疙瘩,都會引起她的恐慌,心跳加速,進而懷疑心臟病發作,慌慌張張地撥120。
她的童年里,安放著恐懼不安
從小醫院到大醫院,從綿陽到成都再到北京。小薇花了大量時間和精力去檢查,所有的醫院給出的檢查結果是相同的: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器質性問題。家人也安慰她,不要成天疑神疑鬼的。但小薇卻認為醫院和家人合伙瞞著她,騙她。“病人”身份使她無法進行正常工作和生活,老公的事業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夏天的一個傍晚,小薇隨丈夫來到了一間心理咨詢室。接待他們的是一位優雅和藹的女士。她領著小薇到了一間布置溫暖的工作間,空氣中飄著輕靈歡快的音樂,讓人心情愉悅。
咨詢師微笑著和小薇說話,拉著家常,似乎漫無邊際。不經意間,小薇便說出了小時候的她,以及她的爸爸媽媽……
小薇幼時,爸爸在城里工作,她和媽媽生活在鄉下。距離并沒有讓父母依戀相愛,每次相聚父親總要和母親吵鬧甚至大打出手,小薇的童年里,安放著數不清的恐懼和不安,像家里昏暗的燈光籠罩著破舊的蚊帳,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小薇七歲那年,父母因為無法調和的矛盾離婚了。
她清楚地記得,那天下午放學,意外地被爸爸接出了學校,雖然很久沒有見到爸爸,但是因為爸爸很少關照她,小薇并不顯得十分高興,反而感覺好像有某種不好的預兆,爸爸生硬地拉著小薇的手默默地在狹窄的田間走著,直至把她帶到了一個親戚家里。
剛吃完晚飯,小薇就在屋里聽到了媽媽的聲音,小薇喜出望外,以為媽媽來接自己回家了,卻聽到父母的爭吵聲。爭吵聲中,小薇才知道父母真離婚了,雖然媽媽也給她說過:爸媽遲早要離婚,你跟著爸爸會有好的前途。當時她還不懂這句話究竟意味著什么,而此刻,近在咫尺的媽媽自己已不能夠相見,也不能呼喚她,小薇的心碎了。因為之前,爸爸已警告過她。不能發出聲音來,也不能讓媽媽看見她。
媽媽孤獨地呼喊,卻發不出聲來
媽媽帶著遺憾和痛恨離開了,小薇無聲地流著眼淚。她在心底一遍遍呼喊著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媽媽。第二天,小薇就被爸爸帶到了他工作的城市,那里離媽媽很遠,到底有多遠,小薇小小的年齡也不知道,只記得坐了很久的火車才到達。小薇在心底發誓,長大了要掙很多錢。為媽媽治病,讓媽媽過上好日子。
小薇藏著這樣的心愿開始了和爸爸的生活,雖然很想念媽媽,但爸爸總是拒絕她見媽媽的請求。后來爸爸又結婚了,因為顧慮新媽媽的感受,更是忌諱談論有關小薇生母的任何話題,小薇想媽媽的時候,就只會獨自流淚,或者期盼在夢中和媽媽相會。
離開媽媽后,小薇變得郁郁寡歡,很少見到她流露出天真的笑顏。她的心里只有一個愿望:快快長大,有了工作,有能力贍養媽媽、為媽媽治病,可以和媽媽永遠不分開。憑著這樣的信念,小薇默默忍受了思念媽媽的痛苦和內心的孤獨。
可是,命運無常,就在小薇正式參加工作前的一天夜里,小薇得知媽媽因病離開了人世。那一刻,小薇驚呆了,她難以抑制的痛苦狀嚇壞了爸爸,她已不記得自己當時怎么了,只是感覺爸爸拼命拽住她的雙手,后來聽爸爸說當時她沒有一滴眼淚,只是不停地顫抖。絕望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媽媽。
當小薇回到從前和媽媽一同生活的小院,已經是人去屋空,媽媽已經被親戚們草草安葬了,小薇沒能見上媽媽最后一面,面對媽媽的墳墓,小薇欲哭無淚,只是小薇的記憶被定格在了想象的這一幕畫面:媽媽孤獨、凄慘地躺在床上呼喊她的名字,卻又發不出聲來
每個人都渴望最幸福的時刻
心理咨詢師長長地嘆了口氣,她在惋惜之余,一切癥結已輕輕解開。
小薇假想的媽媽臨終前的情形,定格成一張畫面,深深地植入到她的潛意識里,伴著深深的遺憾、內疚和被剝奪感,讓小薇在兒童期直至青年時期兩次遭遇到分離性焦慮所致的創傷體驗,這種痛苦的體驗時刻吞噬著她的心靈。
兩次和媽媽的分離是那樣忽然,難以預料。所以長大成人和丈夫的分離,難免不喚起分離帶給她的恐懼感和孤獨感。她會幻想自己將在孤獨絕望中死去,然后又被自己的想象嚇得驚恐不安,那種難以排解的瀕臨死亡的感覺時常光顧她,讓她痛苦不堪,只得想盡辦法關注自己的身體健康,唯恐稍有疏忽危及生命。
心理咨詢師告訴小薇不要慌張,經過系統的心理治療,她會找到本該屬于自己的快樂。治療的重點首先放在小薇的丈夫身上,丈夫要意識到自己平時對妻子的疏忽,以為自己在外面打拼掙錢就是為了能讓妻子過上幸福的生活,因而情感的交流越來越少,小薇只是無意識地選擇了讓身體來述說內心對情感的需求。每次小薇發病時丈夫果然表現出對她的關心和體貼,有時甚至會星夜兼程回到她的身邊,這個時候往往是小薇感覺最幸福的時候。
通過心理輔導,夫婦倆加強了情感的溝通,平時丈夫工作之余總不忘了通過短信或電話和妻子說些溫柔體貼的話;小薇也如期前往咨詢室接受輔導。當她再次因丈夫在外地而感到寂寞時,她會主動給丈夫電話傾訴,同時把精力投入到自己的興趣愛好中,還會花更多的時間陪伴孩子。
漸漸地,小薇能夠真實地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的力量,她成長了,最終擺脫了心靈的痛苦。
心理咨詢師姜華華點評:
如果一個孩子想媽媽,而媽媽一直不出現,那么孩子愛的需求就會受到傷害。分離會帶來焦慮甚至創傷,但這并不意味著媽媽和孩子永遠不分離。重要的是家長怎樣處理與孩子的分離,怎樣幫助孩子緩解焦慮、撫平創傷,以及怎樣賦予孩子“自我痊愈”的能力。
我們周圍有很多孩子都遭遇到父母離異的事件,和孩子分離的有時不是母親而是父親,但對孩子來說這就是一種喪失,這樣的喪失不經過正確的處理,就等于是未完結的事,它終究需要你去面對。
責編 宿 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