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王子一定會騎著白馬來

1

那是一條寬闊而美麗的街道，有很多漂亮的法國梧桐，而且，兩邊的店鋪都富麗堂皇，總是讓艾琪底氣不足望而卻步。林伊南說，這條街是這個城市的臉面。

像所有的城市一樣，繁華下面總是掩蓋著貧窮。街的背面，是陡然低矮下去的樓房，灰蒙蒙的，像這個城市的棄婦，偏偏卻又離新歡那么近。艾琪和林伊南的小窩便在其中一幢的三樓，只夠放下一張床。

但是艾琪和林伊南搬進去的時候是歡欣鼓舞的。之前，他們住在地下室。

艾琪沒有想到，她熱情高漲地來到這個城市，這個城市卻給了她個冷臉。一連半個月沒有找到工作，艾琪慌了，不得不做長期抗戰的準備，從旅館搬到了地下室。急火攻心吧，口袋里還剩下不到十元錢的時候，艾琪病倒了，昏昏沉沉地躺了一天。傍晚掙扎著起來，頭重腳輕只想泡碗方便面吃。

這時候林伊南推門進來，他說：“你是不是病了？我看你一整天沒出屋子。你餓了吧，我做了碗面條，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艾琪三口兩口吃完了那碗熱氣騰騰地雞蛋面，末了，抹抹嘴巴，問：“你叫什么名字啊？”

和林伊南就是這樣認識的。林伊南自己有一只酒精爐子，經常做面條吃。他對艾琪說，你什么時候想吃面條就自己做吧，我那里有面條也有調料。

于是，艾琪就總是蹭林伊南的面條吃。

林伊南比艾琪手腳麻利多了，做的面條也地道，下班捎回紅的番茄，綠的青菜，或者一根火腿腸，幾片牛肉，那碗面條就平白地多了味道，艾琪自然是吃得眉開眼笑。

8月底的時候，艾琪給家里打電話報平安，妹妹吞吞吐吐地問：“姐，你找到工作了嗎？”放下電話，艾琪心里一酸，妹妹讀高二了，家里這幾年供她讀大學都給掏空了，好不容易大學畢了業，爸媽都盼著她能掙錢給妹妹交學費，可是這會兒，她還只能在街頭發發廣告什么的，掙的錢連一日三餐都不夠。

林伊南知道了，罵她傻，他說你是不是不當我是朋友啊，你需要錢，可以向我借嘛。

艾琪抬頭看他，他的眼睛，是那么純粹清澈。在艾琪的注視下，他臉紅了：“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啊，我真的是借錢給你，等你有錢了還要再還給我的。”

艾琪在心里說，是，你沒有別的意思，但是正因為這樣，我有別的意思了。

到郵局匯了錢，走出來，艾琪無聲地挽住了林伊南。林伊南的身子僵了僵，然后，如獲至寶似的，緊緊地，牽住了艾琪的手。

2

一個月后，林伊南的工作有了著落。那是一家合資公司，在市中心最高的大廈里。林伊南吹著口哨，和艾琪搬出了地下室。

房子很小，但一推窗便是陽光。從家里出來，走幾步，左拐，便是那條美麗寬闊的街道。數過去第五家店鋪，是一家韓國面莊，生意興隆的樣子。

艾琪每次走過，總會問林伊南：“韓國人的面條真的那么好吃嗎？”

林伊南便興致勃勃地說：“去嘗一下不就知道了嗎？偶爾奢侈一下的錢還是有的。”

艾琪堅決不同意：“算了吧，一碗面條20塊，這不是活搶人嗎？回家去，你做的面條才是美味呢。”對剛剛在這個城市站穩了腳跟的他們來說，20塊錢夠她在夜市買件T恤，給他買兩條內褲了。

煮面的時候，林伊南回過頭來問她：“我做的面條真的好吃嗎？”艾琪深吸一口氣，唱歌似地念道：“天天見面好心情。”

艾琪找到滿意的工作，已經是在她來到這個城市一年以后。晚上看電視，報道某國王儲的戀愛事件，艾琪說，那個女人，真是好運。又羨慕又嫉妒的語氣。林伊南說：是不是女孩子都想嫁給王子啊？

艾琪說，那當然，誰不想嫁給王子啊。

林伊南接著再問：“那我算是王子嗎？”

艾琪“撲”的一聲笑出來：“你？王子要像你這樣，那就不叫王子了。”

林伊南的表情有點受傷，艾琪揉揉他的頭發，換了溫柔的語氣：“你是我的王子，你是我的面條王子。”

林伊南也是愛她的罷，只要不加班，下班回來后便心甘情愿地下廚。他的面條也做得越來越好，花樣也越來越多。有一次，她隨口說了句不知道冷面是個什么滋味，下班回來一盤冷面就出現在她面前。艾琪吃著冰爽可口的冷面，說你真是不怕麻煩呢。林伊南說為心愛的人做一碗面條有什么麻煩的。艾琪噓他肉麻，他就傻笑。

艾琪低頭吃面，卻有淚滴進面里。

3

柯嘉文那樣的男人算不算是王子呢？艾琪第一次看到他，便在心里問了這樣一個問題。筆挺的瑪尼西裝，艾琪知道那個牌子，貴得嚇人，手腕上還戴著勞力士手表，上下班開著自己的寶馬，有一套很大的房子，未婚的30歲男人，不是王子，也算得上是“鉆石王老五”了。公司里單身的女人都對他想入非非，但他冷峻的表情讓人望而卻步。

然而，他看艾琪的眼神卻是溫柔的。

在洗手間里，艾琪看鏡中的自己，唇紅齒白，膚如凝脂，新做的頭發烏黑順滑閃著光澤，不算頂漂亮吧，可是清新自然到底也是動人的。初見林伊南的時候，艾琪可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的艾琪黃黃的瘦瘦的，頭發枯草一般。林伊南，是在她最丑的時候愛她幫她的男人。

柯嘉文卻像認定了艾琪一樣，不著痕跡地向她一步步靠近。柯嘉文說，最喜歡你的笑容了，那么干凈明朗。

艾琪低頭喝茶，手卻抖著，她的心，亂了。

明明是愛林伊南的，可是在面對另一個男人不動聲色的柔情時，艾琪的心不聽命令地開始游移。

哪個女孩不想被王子愛上呢？艾琪長長地嘆氣。

林伊南到艾琪公司附近辦事，想著艾琪近來胃口不好，老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坐在附近，等她下班，帶她去吃點好的。

艾琪出來，林伊南揚手正要喊出口，一輛寶馬從地下車場駛出來，停在艾琪身邊。車窗搖下，一張年輕男人的臉探出來和艾琪說著什么，艾琪躊躕著上了他的車。

路燈亮起的時候，林伊南才到家。艾琪在黑暗中發呆，林伊南開了燈，她才驚跳起來。

林伊南默默地進廚房，在爐子上煮著一鍋面，放了不少的蔥花和香油。艾琪吸著鼻子說，只有你才能把面條煮得這么香，伊南，我愛你。

他說：“艾琪，面條再好吃也上不了席，哪天你吃煩了就說一聲。”

4

周末，柯嘉文請同事們晚餐。大家都興高采烈地去了。然后，柯嘉文漫不經心地坐了艾琪左手邊的位子，艾琪的心，跳得厲害。

等著上菜的空隙，一位女同事說：“我來問個簡單的問題，然后男同胞來回答，看看你們對愛情的態度好不好？”

問題是，假如你的女朋友病了，想喝一碗熱氣騰騰的粥，你會怎么辦？

有人說自己熬，有人說喊媽媽幫忙，輪到柯嘉文，他說：“打電話，叫外賣。”

艾琪本來還在笑著，忽然，就將笑僵在了嘴角。

晚餐結束，柯嘉文說：“我們另外找個地方坐坐好嗎？”這才是他今天真實的目的，這一次，艾琪沒有猶豫，目光也沒有躲閃，她說：“不，我男朋友等我回家呢。”

家里那個人，那個會為了她漫不經心的一句嘀咕而不厭其煩地做了她想吃的冷面的人，會在寒冷的冬夜把她的腳捂在胸膛里的人，不可錯過啊，那些困窘日子里的溫馨和快樂。

愛情有千姿百態，真正屬于你的那個王子不一定是騎著白馬而來。

回家，艾琪大聲對林伊南說：我回來了！

那天晚上的宵夜，是臘肉豆角面。吃著面，艾琪和林伊南討論著兩年后夠付一套小房子的首期了，那時候就結婚吧，兩個人小聲而熱烈地討論起來。幸福，在他們的心里，已經像花兒一樣開放。

責編/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