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尋常滋味

四面環(huán)海的寶島臺灣，有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道地美食。那些流傳在街頭巷尾的民間小食，記載著臺灣的歷史與變遷，影響著一代又一代人的味蕾。于是，我們尋尋覓覓，試圖尋找并且記住這些滋味，讓那些世代相傳的市井美味，勾勒出一個最親切又最真實的臺灣。

道地的臺灣美食，是流傳在街頭巷尾的尋常滋味。不必刻意，不必悉心，隨時隨地，都有這樣樸素而美好的滋味在身邊演繹蔓延。而正是這些微不足道的小食物，拼湊起了我們對于臺灣的全部想象。讓我們的好奇。變成了踏踏實實味蕾記憶。

臺灣的“永和豆?jié){”，恐怕是很多大陸人對于臺灣小吃的最初印象。同樣的豆?jié){和油條，卻有著不同樣的濃郁滋味，紅底白字的醒目招牌，通宵亮著，成為深夜里的溫暖去處，總有著不一樣的民間煙火氣。而我們原本以為源于臺灣的“永和豆?jié){”，其實是一次文化遷徙的產(chǎn)物。上個世紀50年代初，大批移民前往臺灣。他們帶去的除了語言和文化以外，還有飲食傳統(tǒng)。據(jù)說，在當時的臺灣，兩個山東的國民黨退伍老兵想念家鄉(xiāng)的口味，就在永和鎮(zhèn)開了第一家只有四五張桌子的豆?jié){店，出售燒餅油條和豆?jié){。爾后逐漸發(fā)展起來。時至今日，很多人提起臺灣飲食，就會立刻想到永和豆?jié){。一碗豆?jié){，一根油條，平凡的滋味，勾勒出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歷史歲月。

在臺灣觀光網(wǎng)站上，赫然把臺灣小吃列為最吸引游客的亮點之一。“臺灣小吃不但與民眾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更能呈現(xiàn)出臺灣一般市民的生活與文化，因此，若想認識臺灣本土特色，藉由走訪各地夜市、品嘗美味小吃，是最迅速的方法。”的確，要了解一個民族的個性和風俗，藉由胃，誠然是最直觀的方法。好比村上春樹所說，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就無需費盡周折。只要默默遞出酒杯，靜靜接過送入喉嚨即可。可惜，經(jīng)由語言能夠表達的，僅僅是被置換的、被描繪的味道。再沒有任何一種方式，能夠比經(jīng)由味覺了解到的更為坦蕩磊落。

臺灣四面環(huán)海，漁獲豐富，所以，小吃里自然少不了各類海味。蚵仔煎便是其中一種。自從連續(xù)劇《轉(zhuǎn)角遇到愛》熱播后，蚵仔煎這種傳統(tǒng)小吃，便開始身價大熱。受到很多年輕人的喜愛。蚵仔煎音讀“OU WA JIAN”，蚵仔為閩南語，大約是牡蠣的意思。其實，許多臺灣小吃都是早先的臺灣民眾在無法飽食的情況下發(fā)明的替代糧食。蚵仔煎最早的名字叫“煎食追”，是以加水后的番薯粉漿包裹蚵肉、豬肉、香菇等雜七雜八的食材做成的煎餅。而關(guān)于它的起源，還有一則民間傳說：當年鄭成功意欲收復臺灣時，曾與荷蘭軍隊大戰(zhàn)，在缺糧之時，急中生智，把臺灣特產(chǎn)蚵仔、番薯粉等等做成煎餅吃，想不到竟然味道大好，后來逐漸成了風靡全省的街頭美味。

香濃Q滑的蚵仔煎，食用時再淋上酸甜口味的醬汁，美妙的味道令人不禁食指大動。可惜的是，目前在大陸的城市中，尤其是北方，很難吃到正宗的蚵仔煎。即使有，恐怕也大多是“水土不服”的。我想，所謂道地，也只有在斯時斯地，才能將其真正復原吧。漫步在臺灣夜市，聽者街頭巷尾小販的吆喝叫賣聲，凡俗的臺灣滋味，才能如同濃墨重彩的油彩畫一般，躍然眼前。

在臺灣，新鮮的詞匯不少。除了蚵仔煎，還有一個奇怪的“刈包”。“刈”字在普通話里音讀“YI”，是割、切割的意思。古文中的《觀刈麥》，便是當割麥講的。而刈包的刈，貌似和割麥子沒有什么瓜葛。

刈包在臺灣話里讀作“GUA BAO”，原本是尾牙時祭神用到的小點心。據(jù)老一輩的臺灣人講，從前的窮人家里，只有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才能吃到香噴噴軟綿綿的刈包，所以，每當看到它都會有富足豐盈的感覺。在臺灣人的心目中，臘月里的刈包代表著一種傳統(tǒng)，它會一直延續(xù)下去，永不消逝。

回想起第一次在臺灣餐廳的菜單上看到刈包時，心里覺得為難，用手指著卻念不出來。直到兩個白白胖胖的刈包端上桌來，一口咬下去，肥糯香軟的扣肉搭配著酸菜、花生粉和香菜，層次細密，甜香滿口。才頓時覺得，即使為它尷尬一番，也還是值得。

臺灣還有一種特色水果，名為芭樂。查過水果名錄。才知道它的學名是Psidium guajava，英文名稱，quava。中文稱為番石榴，而芭樂是它的俗稱。芭樂味道甜美，風味接近于梨和臺灣大青棗之間，是臺灣土生土長的水果之一，最具鄉(xiāng)土氣息。有趣的是，芭樂這個詞匯，在臺灣并不僅僅意味著一種水果，還有很多同水果毫不相干的引申義。其一，就是ballad這個英文單詞的臺灣譯法，但是，它并非代表著它的本意(即民謠歌曲或敘事歌曲)，而是延伸之后，變成一個比較負面的形容詞，譬如一首曲子既無新意又無趣味的時候，常被冠以芭樂之名。如果一首歌被人稱為芭樂歌，那么可想而知，寫歌的以及唱歌的人，恐怕就有點灰頭土臉的了。其二，芭樂還有不確定、吹牛、八卦的意思，總之一句話，不靠譜。相比受歡迎的芭樂汁，這些芭樂歌芭樂文芭樂人，就很難讓人熱鬧地捧場了。

鳳梨也好，蓮霧也好，楊桃也好，任何一種臺灣水果，都不像平凡的芭樂，代表了這么多結(jié)結(jié)實實的含義。夏天用吸管咕嚕咕嚕喝完一杯冰凍的鮮榨芭樂汁，清爽爽，冰涼涼，說不出的清甜可口，如同倏忽回到了騎著單車馳騁過綠樹成蔭的街巷，那種風馳電掣般的童年時光。

談及臺灣滋味，還有一個躲不及也避不開的，那就是，三杯雞。

每一間臺灣餐廳，都有三杯雞。如同每一問中餐廳都有魚香肉絲、宮保雞丁，雖是最為平常的菜式，卻可以考驗大師傅的手藝。關(guān)于三杯雞的來源，有一個溫馨的傳說。臺灣以前有一個窮媽媽，家里很窮，只能殺了家里的老母雞招待客人，因為怕不夠香，采來院子里長的一種叫做“九層塔”的香草做作料，再加進調(diào)料、放入鍋中燜燒，沒想到竟然非常香濃好吃。于是，這個偶然的發(fā)現(xiàn)，就成為臺灣代代相傳的市井美味了。

三杯雞，顧名思義，就是用三杯不同的調(diào)料做成的雞。這里的三杯，指的是“一杯麻油、一杯米酒和一杯醬油”。三杯雞的做法亦不難，經(jīng)典的做法是把肥嫩的雞腿斬塊，加鹽、味精略微腌制，然后起鍋熱油，投入整瓣大蒜和雞腿肉炸至金黃噴香，隨即撈出瀝油。然后，凈鍋放少許油，加入干辣椒和九層塔煸炒出香味，然后把雞塊和醬油、米酒、麻油一同放入鍋中，燉煮至湯汁收干，此時，所有的香味精華，都浸入了雞肉中，麻油的香，辣椒的辣，醬油的醇，再搭配著九層塔的清新，經(jīng)典而傳統(tǒng)的滋味就這樣成了。

味道誠然是種私人的東西，于是哪管平凡，哪管市井，只管帶上自己的嘴，在微微的晚風中，走到夜市放開胸懷享受自己的美味。那便是我們平平淡淡、真真正正的尋常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