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告訴你的是,家里的飯菜吃起來最香,因為,飯菜里盛滿了親人們對你的愛和關懷……
去深圳出差,結識了一個公司的老總,黃昏,公司為我們一行人準備了晚宴。他驅車送我們去一個海鮮酒樓,我們下車后,他的手機響了,是太太從家里打來的,電話里有一個柔情蜜意的聲音:“老公,我在家里為你煲了湯,快回家喝湯吧!”
他朝我們歉意地笑了笑,說要趕回家同太太共進晚餐。席間,高朋滿座,推杯交盞,笑語喧嘩,我卻感到人群中深深的寂寞。突然想起了那位老總,此刻他正在燈下與太太共進晚餐,心里對他添了一種敬意。
晚飯后,徘徊在這個燈紅酒綠的都市里,我恍惚中望見了鄉下老家的炊煙。
那是山坳間的一排瓦房,母親正在往爐灶里添柴,刺鼻的濃煙冒出,讓患哮喘病的母親咳嗽得更厲害。
后來成了家,我在城市里扎下了根,筑下了巢居。我找到了相愛的人,她是這個城市里的女孩,已經有四代人沒有種過糧了。
楊在嫁給我之前,在家里沒有做過太多的飯,她是家里的嬌嬌女。“愛一個人,通過什么方式呢?我要給你做喜歡吃的飯菜,像喂小動物一樣。”楊笑著對我說。
楊真的做到了,她甚至訂閱了幾本烹飪類的刊物,如講究營養的和諧搭配,一張口便是什么維生素ABC之類的營養學話題。
我原來很瘦,在楊的精心“飼養”下,變得油光滿面。出去辦事,我的底氣也足了一些。
每年春節,楊便會陪同我去鄉下老家過年。一進門檻,母親便激動得搓著手,開始為年飯忙活開了。母親永遠穿著那一件落滿老屋塵灰的衣衫,我同父親開始喝一點酒,母親忙完了,她站在一旁用圍腰拍打著衣衫上的灰塵,微笑著招呼我和妻多吃一點菜。她笑咪咪地為楊碗里不停地夾菜,嘴里說:“多吃一點,多吃一點,這是鄉下的飯菜。”
臨走時,母親總要往包里塞了又塞,大多是臘肉、木耳之類的農家土特產。回家后,楊靠在我肩上說:“多樸素的媽媽啊,有這樣的媽媽,你應該自豪。”
一段時間,我出于應酬,回家吃飯的次數越來越少了。那時,每一次回家,我都醉得一塌糊涂,在家里吐得翻江倒海。我叫道:“我餓,我餓。”楊便端來了家里的飯菜,我呼啦啦一掃而光,我踏實了,滿足地睡去了。
后來我才知道,在我睡著的時候,有一雙眼睛在旁邊一直流著淚。
楊反復勸我:“在外面不要貪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楊的話,我當時點點頭,卻始終不能控制自己。
有一天,我在外面應酬,楊撥通了我的電話,催我回家吃飯,我生氣了,關掉了電話。深夜回家,楊還在燈下等我,她揭開飯桌,一大桌飯菜靜靜地等我。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怎么忘了呢?
楊說:“愛一個人,就愿意為他做好吃的飯菜。愛一個人,就應該回家吃專為他做的飯菜。我感到,你不像從前那樣愛我了,你回家吃飯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我搖搖頭,滿口否定。
春天走到了邊緣,一個黃昏,我回到家,楊端出為我煲的雞湯。等我喝完了,她輕輕地說:“這是我為你煲的最后一頓湯了,以后,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那天晚上,楊向我提出了離婚。
離婚以后,一個人很少在家吃飯了,天天在外吃飯打游擊戰,家里的灶臺上已結了一層蜘蛛網。讓它結吧,我沒去動它。
再想起楊為我做的飯菜,心中的裂痛發作了。有天晚上,我夢見楊在廚房為我燉湯,我迷迷糊糊奔向廚房,擰亮燈,兩只蜘蛛正在爬,我憤怒地一巴掌結束了它罪惡的生涯。我哭了。
今年春節,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城里度過。母親來了電話:“孩子,回家來吧,媽為你準備了最想吃的飯菜。”
趕回老家,面對一大桌飯菜,我卻咽不下去,我又一次想起了楊。
我在第二天便離開了母親的家,母親向我揮舞著手,她老淚縱橫。后來,父親告訴我,除夕那天,他和母親只吃了一小碗飯,父親說,沒有團圓的氣氛,這時候更傷感。
周末或者節假日,這個城市的人們喜歡全家出動去郊外吃農家飯。我去了一次,卻總感到沒有母親做的農家飯香。
在深圳,我被朋友邀請去最著名的一家食府喝一種“龍鳳雙王湯”,卻總感到沒有楊為我煲的湯香。
徘徊在這個都市的街頭,望著匆匆的人流,我想說:路上的人啊,快快回家吧,燈下,有人正在等著你回家吃飯,家里的飯菜最香,因為,飯菜里盛滿了親人們對你的愛和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