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性愛娃娃”糾纏的罪與罰

1

“李先生，您定做的淑女裙已經完工，您幾時來取?”伊人屋的漂亮女店員甜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出差一周，我下了飛機直接去了伊人屋，接過女店員遞來的裙裝，“你女朋友真幸福。”我笑著道謝。盡管她有時候稍嫌聒噪，但這句話我還是愛聽，我的簡妮的確很幸福。她所有的衣服都是我買的，內衣、長裙、鞋襪、甚至發卡。

推開臥室的門，簡妮坐在椅子里看書。我悄悄地走近她，托起她的下巴，一只手順勢在后頸處輕按“簡妮，我回來了。”她如水的眸子看著我，慢慢地，她有了心跳、呼吸、體溫。

這就是我的簡妮，一個仿真實體性愛娃娃。如果有可能，我想娶她為妻。

在外人看來，我英俊多金，高大健壯，從不涉足聲色場所游戲感情。卻不知道我內心的隱秘。我永遠都忘不掉23年前，我7歲的夏季，樓下的綠草坪，一個穿粉色蕾絲長裙的女孩走過，她驚人的美，瞬間撞進心田。此后，我每天都在同一時間守在草坪前，然而，她再也沒有出現。我固執地認定她是從童話故事里走出來的公主。我讓媽媽去商店買一個公主娃娃替代，媽媽不屑：“一個男孩子，整天帶個娃娃，多好笑。”我默默地流淚，期待長大后能夠夢想成真。

后來，我考上離家千里之外的大學，我不喜歡嘈雜粗糙的宿舍生活，大三那年我憑著卓越的智慧賺到第一桶金，隨即搬離宿舍在外租了房。夜晚，青春的躁動在體內勃發，童年的小公主也在意識里長大，她嬌小美麗清純，是我自慰的寶貝。

身邊有許多女孩投來曖昧的波光，可是她們猶如塑料花，缺少讓我心動的味道，而心中的她又極膝朧，說不出具體。

2

那年，網上有一則“高仿真實體性愛娃娃”的信息，真實的骨骼、肌膚、汗毛，清純與性感的完美結合。讓我的夢有了真實的形狀，“性愛娃娃”!我要的就是這個!我太激動了，感謝上蒼，感謝發明她的人。雖然她8萬元的價格過于昂貴，但是阻擋不了我擁有她的渴望。當我有了8萬元時，我還想給她置辦一間房。為此我又努力了3年，終于買下這所高級公寓。我在第一時間把娃娃信息傳給日本公司，請他們為我量身定制。

接下來，我忙著打造“公主屋”。粉色調玲瓏精巧的家具，蕾絲垂幔的雕花小床，美輪美奐。她一定會喜歡的。在我心中，那是一個真正的女孩子，我給她取了個好聽的名字“簡妮”。

一個無風的下午，簡妮郵寄到了。打開層層的包裝，我的簡妮出現了，156厘米高，85斤重，鵝蛋臉，深褐色過肩秀發，白里透粉的膚色，精致小巧的五官，清純如水的眸子，穿越23年的時光羞澀地注視著我。

我呆住了，輕輕地抱她到裕室，打開蓮蓬，細密的水線灑下來，撥開她額前細軟的發，小心地把浴液涂在她纖細的腰和豐滿的乳上，我壓抑著涌動的澈情，直到給她洗凈擦干，換上真絲吊帶睡裙，抱她回閨房的床上。我才把吻輕輕地俯上她的唇，慢慢地，她臉色緋紅，心跳加快，在我身下發出婉轉的鶯啼……把我帶入幸福的天際。

我的簡妮有幾套服裝鞋襪，這遠遠不夠，我的公主應該有滿滿的一衣櫥才行。我親自設計各類服裝款式，再送到伊人屋進料定做。這間高級服裝定制店不大，但極有名，很多影視劇女主角的精美服裝都出自他家的手工，每個針腳、扣眼的縫制，無不精益求精。只有完美才配得上我的簡妮。

我從來沒有膩煩過她的沉默，我喜歡把她抱到窗前，襯著窗外古老茂盛的香樟樹，給她讀報，講故事，或在傍晚的斜陽中互望，風卷起窗簾微微的動，她的臉也起了靈動，迷人的小嘴微張，欲告訴我一些未知的故事，哦，老天，她有多神秘!我有多愛她啊!

上蒼也聽到了我的嘆息嗎?否則怎會賜我洪福?

3

半年后的一次下午茶后，我存好車剛拐過街角，聽到一個嬌脆的女聲：“小弟弟不哭，姐姐給吃冰淇淋好不好7”我停下腳步，循聲望去，七八米遠處，一個女孩蹲下身正哄一個哭泣的小男孩，那側影、長發、膚色散發著超自然的氣息，我屏住呼吸一動不動，似期待又害怕。女孩抬頭，鏡頭一點點放大，突然，一只巨手將我的魂魄嗖地拽至天際，又猛地拋回地面。心如遭重擊一一個真人版的簡妮出現了。

7月的驕陽下，我瑟瑟發抖。

“先生，這個男孩和媽媽走失了，能借用您的手機和他媽媽取得聯系嗎?”女孩急切又有些害羞地問。“當然可以。”我的聲音有些失真。

聯系到孩子的媽媽后，我們三個人在必勝客里等，我小心地控制著呼吸，怕稍粗重一點，便會將她驚走。女孩吞咽冰淇淋的動作，哄小男孩的模樣真是美如童話，讓人目眩神迷。

一個小時后，小男孩的媽媽把他領走。我也知道了女孩的大概。她叫青兒，本市的大三學生。她眉目間和簡妮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卻有百分之百的神似。或許，她們是前世的姐妹，上蒼憐我!我恨不能匍匐在地，叩謝天恩。

回到家，我擁住簡妮，“我找到了你的姐妹，你不知道她有多美，我要追求她，好嗎?”簡妮依然沉默著，無論我決定做什么她都會聽從。

4

第二天我守在校園門口焦急地等，我怕青兒和23年前的小女孩一樣消失掉。終于她出現了，從夢想走進現實，她對我莞爾一笑，世界眨眼便是仙境。我高大俊朗的外表，良好的教養，豐富的學識，穩重的舉止。也讓她的目光亮如鉆石。

我們相愛了。我挑了一件簡妮的長裙，包裝好送給青兒，“這是我為你設計的，獨一無二的絕品。”青兒打開包裝，捧著它愛惜不已。“好漂亮的公主裙。”當換裝后的青兒站在我面前，我差點呻吟出來，簡妮復活了。

我依然去伊人屋定做服裝，先拿給簡妮穿，再送給青兒。我把她們打扮得一模一樣，聞著她們同樣的氣息。我常常恍惚，分不清哪一個是真實哪一個是虛幻。我又愛誰更多一點?

童的出現讓事情起了點波折，他瘦高白晰，俊逸不凡，審視我良久，“我和青兒兩家是世交。從小到現在都上同一所學校，我是她的保護人。”

他頓了頓，我沒有接話，目前我能做的惟有聆聽。“李先生，你本著什么目的與青兒交往?”我想娶她。”我干脆地回答。

“那你怎么實踐你的目標，或者說用什么方式呵護她一生?”

“用我的生命。”

“你發誓!”

“我發誓!¨

一個情敵就此退出，雖然稍顯稚嫩，但我感動于他的真誠與決心。我不想描述之后他是怎樣絮絮叨叨地交待青兒的種種喜好禁忌。他愛青兒不比我少絲毫。

我當然會照顧好青兒，我又租了一套房。我給她梳頭發，為她系鞋帶，換季時，恐她著涼，提前下樓試好戶外的溫度，再上樓決定她穿哪件衣服。青兒依賴我，乖順地聽從我的一切安排，那一顰一笑，皺眉吐舌的撒嬌樣，看一眼就會融化。

那些日子，我冷落了簡妮，“等我，等我把青兒帶回來。”這天，我抱著簡妮安慰著。她們是我心臟的左右瓣，缺少哪一瓣都會讓我痛苦終生。

5

進入冬末，本市遭遇50年不遇的大暴雪，大雪壓城，交通癱瘓，青兒從父母家趕回，困在機場的路上。我心急如焚，插翅也飛不出去。望著樓下的鏟雪車，突然靈感進現。我迅速披衣飛奔下樓，半小時后，我雇了輛鏟車，一路開一路鏟。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我走了近6個小時。

不見人煙的雪野里，青兒瑟縮著凍僵的身體，我心疼得幾乎窒息，“青兒，嫁給我好嗎?”她拼命地點頭，狠狠地哭。青兒還有一年畢業，可我等不及，我要她立刻做我的新娘。她的父母趕來了，用了3天時間考察我，能夠最終說通他們，童的支持起了決定性作用。

童一直沒有出現，偶爾從青兒的嘴里得知，他準備畢業后去西部支教。

不知為什么，那幾天，我的心常常有絲縷的抽痛，莫名的惶惑暗涌著。夜長夢多，我應及早成事。

我帶青兒去婚紗店定做婚紗，伊人屋的漂亮女店員，竟然跳糟到這里，她看到了青兒，一時驚為天人，多嘴的毛病又犯了：“小姐真漂亮，難怪李先生這么寵你。不過他的審美也好棒的，你看，前年的款式今年穿還漂亮得驚人呢。”青兒愣住：“前年?”她身上的這一件，是昨天剛剛送給她的。“對呀，這一對扣眼還是我鎖的呢。”

我找不到青兒了，她不接電話，不回短信，我瘋了般在校門外等了三天三夜。直到童走進視線。無語，只是遞來一個厚信封，我打開，是一疊照片：我摟著簡妮親吻、低語、沖刺、釋放、滿足…我如墜冰窖，百口莫辯。

原本我是這樣設計的，適當的時候，我會把青兒領進公主屋。站在門前，說：“一切都是為你準備的。”可是，世事如棋，局局新，人算不如天算，提前的轉折，將美夢墮入地獄。

心一陣陣絞痛，我求見青兒最后一面“我來告訴你真相。”青兒來了，憔悴得像個影子。我開車帶她駛進巷上家園。上到508號，打開大門，站在公主屋前，足足有10分鐘，她的手骨在我掌中幾近斷裂，她沒有絲毫抽離之意。第10分零1秒，我推開那扇門，青兒遲疑地走進去，一步、兩步、三步……“啊!”一聲凄厲的尖叫撕破了夜，碎片緩緩墜落，死一般的靜。迷蒙中，滿屋子的黑，慢慢地浮上青兒的臉，蒼白驚懼。

我再次從噩夢中驚醒，母親遞來一條熱毛巾。

“不怕，沒事的。”

3年來，親人們找過無數心理醫生，我覺得沒有必要，我不過是喜歡一個公主想娶她為妻。

3年中，簡妮永遠都拿著一本書。背對著我，望向窗外。而床上，青兒一動不動，蒼白孱弱，和夢中一模一樣，她們終于團聚了。

3年了，我在她的床頭懺悔了1095個日夜。青兒幼年就患有嚴重的抑郁癥，愛是她的唯一，真相爆發的那一刻。即是毀滅。她昏倒后一直沉睡著，醫生說，她的腦神經沒有死，只是她不愿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