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我從年三十開始感冒,經歷了咳嗽、打噴嚏、流鼻涕、咽痛、發燒等所有典型癥狀后,初六晚上開始好轉。初七就到公司上班了。
同事們熱情地互致新年問候。老板聽我講完患病慘狀之后親切地說:“好啊,你正好在假期病了,沒有利用上班的時間生病,這太好了。”
大家都說老板真幽默啊。我在那兒愣了一會兒,揣摩出了幾層意思:一、老板不希望員工在上班的時候生病;二、老板已經深刻地認識到在目前中國的環境里,感冒是生活的必然;三、既然怎么著也得感冒,最好在假期,這樣不耽誤工作,又有家人照顧,增強家庭感情,真是一舉多得。

當然,在這個層面上理解感冒,是比較膚淺的。感冒對社會、對歷史、對人們生活的影響太大了。歷史上數不清的流感潮和名人感冒,近當代例子也不少。比如前蘇聯領導人契爾年科,當年執政才13個月,盟友和敵國還沒搞清這個人怎么回事,老人家就在一次紅場檢閱時得了感冒,不多日竟然撒手而去,這才導致了少壯派戈爾巴喬夫的上臺,前蘇聯就開始改革了。后來戈氏改革改大發了,前蘇聯被葬送,然后冷戰結束,美國成為唯一的超級大國,接著是“9·11”,阿富汗、伊拉克戰爭,全球勢力重新洗牌,氣候變暖,南極洲冰山逐漸融化,全球金融危機,等等。這一切都可以說是從一個人的感冒引起的。
關于感冒的醫學理論很多,但這些年感冒理論不分中西醫,不分學派,開始走向驚人的一致,就是說感冒也沒什么好辦法治,主要是多喝水,多睡覺,勤通風。吃藥也沒什么用,反正感冒總有一個過程,吃藥不能治本,只能緩解癥狀,比如退退燒,緩解頭痛,等等。
我大年三十那天一大早奔了醫院,開了夠7天吃的藥,其實也就是咳嗽糖漿和解熱止痛片。有了藥在身邊,心理上覺得踏實,也便于給關心的人一個答復。
面對感冒的病人,現在連關心都沒法關心。一般知道人病了都說,得趕快吃藥啊,趕快上醫院看啊,別耽誤了。可是現在,你明明知道沒什么藥可吃,看了也白看,你還是得這么問候人家。要不然怎么說呢?噢,你病了,反正看也沒用,吃藥也沒有,你就這么咳嗽著吧,燒著吧,難受著吧熬著吧,那聽著多別扭。
所以,我春節因感冒謝絕各種聚會的同時,也對各式問候應答如流。“病啦,吃藥了嗎?”“吃了。” 我每天都會抿兩口咳嗽糖漿。“多喝水啊。” “是的,喝著呢。春節沒人送桶裝水,家里自己燒水每天喝一大壺。”
感冒已經如同生活,進入了一種法力無邊、道行縹緲的境界。理論必然會讓你絕望,當你對自身也感到絕望的時候,卻正是你自身爆發的感悟和抗體最終打開一扇重歸人間的神秘大門。
前不久去體檢,一個很資深的大夫跟我聊,我說我身體好著呢,一年連感冒都不得。醫生用異常憂郁的目光看著我。“人得點小病不是壞事,這樣身上的抗體才能保持活躍,特別是中老年人,不時有些感冒這樣的小病會降低得大病的幾率。”
你看,你得了感冒不僅不要抱怨,反而要慶幸才是。
沒有人能逃脫感冒,特別是對那些在事業上要有所建樹的人,因為他們的生活由不得他們自己。你看今年春節,趙本山老師在上春晚前感冒了,有的說肺炎,可邪乎了,還一度傳上不了場,彩排的時候在臺上不住地咳嗽。你要是再百度或者google一下“春節晚會+感冒”,你就發現多少人都在被這個事困擾。晚會要直播,唱歌要真唱,這要是不停地感冒可怎么辦?
所以,在感冒面前人人平等,在感冒面前名人還不如普通人。我雖然不是名人,但有一次主持我們單位一個大活動時感冒了。不怕頭痛,發燒也不要緊,討厭的是在上臺之前總是流那種很稀的鼻涕。要是坐在家里或辦公室,仰仰頭,身邊備著手帕或紙巾就行了。偏偏活動在室外,還有點小風。我站在臺上講話的時候,就覺得鼻孔中有那種細細的液體癢癢地往外滲淌,甚至有那么一股,探出頭后,乘著一股突然強勁的風,從那個喋喋不休的嘴巴的左上方優雅地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