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吸收了野地里太多的陽光,從小,我的臉總是紅紅的。稍大點兒,讀了些沒頭沒尾的外國小說,我非常羨慕主人公那種高貴的蒼白臉色。
惱人的是,隨著季節的推移,那臉頰的兩片紅暈會越來越濃,像凝固了似的。冬天,冷風一吹,還容易長凍瘡。有同學開玩笑說,我是“掛著兩盞燈籠在走”。背地里,我就用手輕輕地揉啊揉,想抹去這兩片不褪的紅。
因為這惱人的紅,我不想讓身上再多一點兒鮮亮的顏色了。母親曾給我一件她陪嫁的全毛西裝,好綠。我鼓起勇氣穿了,覺得街上的人老看我,在校都不敢進辦公室交作業。這一天對我來說真漫長。放學路上,我到雜貨店買了一袋黑染料。晚上,我把衣服放鍋里拿黑染料煮了幾分鐘,拿筷子攪和一下,撈出來,用清水漂凈,晾干了,再穿上。衣服黑不黑,綠不綠,穿到哪兒,只要是從戶外走進室內,里面的人就會問:“外面下雨了嗎?”老好笑,可我覺得比那綠自在。等成年了,在學校,一到夏天,別的女孩子都穿上了漂亮的連衣裙,而我卻還是白襯衣、白涼鞋,總那調兒。班里的大姐說:“你怎么老穿這種衣服?現在不打扮,等到了我這年紀,可遲了,真的。”我不信。我以為,我不需要別的點綴,兩頰褪之不去的紅,足以證明我有揮霍不盡的青春。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一種淡淡的倦意,像水似的,從我那不知疲倦的心里滲了出來。也就在這時的某個下午的某一刻,一個純屬偶然的機會,我在鏡子里發現,自己的臉不那么紅了。天不好?人累了?熬夜了?我想是因為這些原因造成的。可連續幾天都是如此,就有點不好解釋了。老同學相見,寒暄之余,我發現她們的臉不那么光潔了,眼角淺淺地爬上了無數的紋路。若是我問 “我變了嗎?”她們會說:“沒變,就是臉不紅了。”我有點悵然,好像失落去什么,很想找回來,為當了媽媽的女友,也為自己。有事去拜訪朋友,上了樓,敲門以前,我會用雙手輕輕按摩兩頰,想讓被一路冷風吹得有些蒼白的臉紅活些,愿自己像以前那樣,是一股快樂的風,帶去談鋒、興致和活力。
破天荒的,我給自己買了一件紅毛衣、一雙紅皮靴,可怎么著也不如先前精神。暮春時節,有同學送給我一套白色的網球裙。這輩子還沒這么座登過,當即關門掩窗,試起妝來。那臉上一片活潑潑的白,襯著頰上兩朵明艷艷的紅,鏡中,頗有幾分可人的爛漫。不過,興奮只是幾秒鐘的事,待那紅暈一消,我便感到有些不協調。沒過多久,我就將網球裙送給了同事的女兒,讓它到它應該去的地方。在街上,我看到十四五歲的女孩兒,穿著那身短短的白裙,我覺得她們真美,美得就像四小天鵝舞里的小天鵝,莫名其妙地發出了“正是青春好年華”的感嘆。
盡管,我還會為春天第一片發青的綠葉而心顫,還會用透明純凈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我畢竟意識到我大了。26歲的時候,我不覺得,因為它接近25歲,27歲的時候,我覺著了,因為它靠近30歲。一種叫做婦人心理的東西,悄悄在我稚氣的心地里萌發、滋長。只有男生和女生兩個概念的我,學會了說男人和女人;只知道追求和創造的我,懂得了責任、承受和寬容。如果說,26歲的人生對于我只有兩個字,那就是“熱愛”:而27歲的人生,對于我,還要加上兩個字,那就是“珍惜”。
[賞析]
青春是一個充滿朝氣的時期,年輕就是最大的資本。年輕的我們除了擁有朝氣蓬勃的面頰,還對一切新鮮的事物充滿興致。青春的路途需要我們慢慢探索。青春過后我們更要學會體會生活,去追求另一種人生境界。
《紅顏》是一篇言近旨遠的文章。它既有作者對青年時代生活的追憶,又有對眼前生活狀態的描述,更有對今后生活的憧憬,文章末尾的“熱愛”與“珍惜”,體現了作者積極的人生態度。
袁枚有句詩說“不羨神仙羨少年”,別人都想做神仙,袁枚卻羨慕少年,因為青春是最令人如醉如癡的。而本文作者在青春年少時,卻對自己臉上的紅暈深感厭惡,當紅暈消失時又感到很失落,想要找回來,可最終只好面對現實:自己確實大了,由一個女生成長為女人。在成長的過程中,她懂得了責任、承受和寬容。經歷了時間的考驗,作者終于對自己的人生有了充分的認識,對自己的未來也明白了該采取怎樣的態度。作者終于知道人生最大的遺憾莫過于當擁有最可寶貴的青春時,卻不知道熱愛與珍惜,而當韶華流逝時只能羨慕身邊的年輕人了。
我想,對于青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認識。如果你正年輕著,那就請大步追求你的夢想,追求夢想的同時,不要忘記自己的責任,更要學會寬容。如果你已不再年輕,那么請永遠保持一顆年輕的心,大膽去追求。青春是一種精神狀態,它代表著追求與進取。少年朋友,現在你是否會對你的未來有一個全新的規劃呢?
(王吉鳳 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