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任何藝術面前,生命是最珍貴的藝術品。
許青
男,45歲。
美國佛羅里達州南佛州大學H.Lee.Moffitt腫瘤中心博士后、訪問學者。
現任同濟大學附屬第十人民醫院腫瘤內科及放射治療科主任。
兼任上海市衛生局衛生科技評審專家、上海市歐美同學會醫務分會理事兼副秘書長、上海市抗癌協會委員、美國腫瘤研究協會(AACR)會員,《抗癌動態》等雜志編委。
目前獲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No: 30872591)、上海市浦江人才計劃科研基金資助(No:05PJ14008),既往亦曾參與并主持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軍隊衛生科研基金、上海市科技發展基金、美國NIH等科研基金資助科研項目等。
優美的弦樂四重奏、賞心悅目的著名畫家的作品共同組成了一個集音樂和美術于一體的藝術場景,這樣一個場景會讓所有人都認為是一場藝術盛會,它應該出現在一個或者華麗或者典雅的地方。然而,這樣的場景卻實實在在出現在同濟大學附屬上海第十人民醫院腫瘤科大樓的一樓大廳里,而來欣賞音樂和觀賞畫作的人群中的大部分是腫瘤患者。操辦這場“藝術盛會”的人則是第十人民醫院腫瘤科主任許青,他不是為了搞慈善,他只是為了讓他的病人們知道:“每一個生命都應該是精彩和美好的,在任何藝術面前,生命是最珍貴的藝術品。”
回國源于“對待生命的態度”
如果2004年許青不回國的話,他極有可能成為一位世界一流的腫瘤研究專家。在2002年出國之前,他已經是一位博士,在中國著名醫院里已經擔任了腫瘤科副主任,不僅擁有豐富的臨床經驗,而且在科研上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參與和主持過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科研項目。2002年,許青成為了美國佛羅里達州南佛州大學H.Lee.Moffitt腫瘤中心的訪問學者和博士后,專門進行“餓死腫瘤”的科學研究。全世界最頂級的腫瘤研究專家都集中在這個中心里,其中不僅有制訂全世界腫瘤治療標準的權威,更有獲得諾貝爾醫學獎的大師。在這樣的環境和學術氛圍中,一心要“攻克癌癥、消滅腫瘤”的許青如魚得水,不僅能潛心于自己熱愛的學術研究中,更能經常和世界級專家一起走在臨床治療的第一線。對于一位研究腫瘤和癌癥的科學家來說,美國的先進是極具誘惑力的,許青也不例外,憑借他的才華他完全可以留在美國,在科研領域里獲得更大的成就,實現他的理想。如今回想當初,許青毫不隱諱自己當時甚至已經在美國看房子,“美國佛羅里達州環境優美,空氣清新,房子價格比中國的還便宜,真的很令人動心。”許青笑著說。

然而,一件事情的發生卻讓許青最終選擇踏上回國的歸程。一位中國留學生在美國查出患了結腸癌,像大多數中國人一樣,這位留學生懷著痛苦和恐懼的心情找到了許青,并在許青的陪伴下在腫瘤中心問診于世界著名胃腸腫瘤病專家Yeatman教授。看病的時候,這位留學生還帶著自己的幼子,由于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小孩子哭鬧不已,Yeatman教授將小孩輕輕抱起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摟在自己的懷里,就像家里的一位長者一樣微笑著傾聽病人的訴說,像拉家常一樣和風細雨地告訴病人該如何對待和治療他的疾病。這一切對于Yeatman教授來說十分尋常,然而卻給許青造成了強烈的震撼,一位世界級專家對待病人和對待生命的無比尊重,以及那位患者就診前的恐懼和就診后的平靜之間的強烈反差都讓許青陷入深深思考,“中國不缺乏醫術高超的醫生,然而為什么我們的病人依然那么恐懼那么害怕,甚至在這種恐懼中走完人生?”許青就是在這樣的思考中開始考察美國的腫瘤治療“系統工程”。“在美國,腫瘤病人的治療絕不僅僅局限在醫院中,家庭、社區和全社會共同形成了一個關心和幫助病人的完善體系,除了手術、藥物等醫療技術手段,人們給與病人的心靈安慰甚至細致到為他們挑選合適的藝術品欣賞#8943;#8943;”這種對生命多層面的呵護讓許青尋找到了答案:“對待生命的態度也許是中國患者和中國醫生更需要改善的。”帶著這樣的答案,許青回國了,從回國的那一天起,許青給自己的目標就是:“讓每一個生命都成為最珍貴的藝術品。”
生命相托,永不言棄
在許青擔任主任的同濟大學附屬上海第十人民醫院腫瘤科的醫生辦公室里,雪白的墻壁上有一條醒目的紅色口號:“生命相托,永不言棄!”所有的醫生每天都在這條標語下面工作,而許青更是經常凝視這句他親自“創作”的口號,在許青的心里,這短短八個字所承載的是對每一個生命的鄭重承諾。
然而,傳統是很難輕易被改變的。回到中國的許青依然面對著這樣的病人:面對疾病,先是逃避,然后是恐懼,最后是放棄。許青也同樣面對著這樣的醫生:只依靠技術手段和疾病發生關系,欠缺和每一個生命個體更深層次的溝通。“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有難度,但是正因為難才更要做。”于是許青成了腫瘤科里最忙的一位,除了給與病人最佳的治療手段以及每天的固定查房時間之外,他的大部分業余時間不是坐在辦公室里,而是穿梭在病區里。
許青經常會用手去摸病人的額頭探探他們的體溫,這讓很多轉院過來的病人十分驚訝和感動,因為他們從沒在別的醫院里獲得過“主任”這么高規格的體貼舉動。為了讓病人正視自己的疾病,許青親手編寫通俗易懂的治療小手冊一本本送給病人們,有位病人是大學教授,仔仔細細看了他的小冊子后還十分認真地提出了建議,于是他對病人說以后每出一本書都會請她過目指正,讓這位已經心灰意冷的病人重新找到了在大學里“做教授”的感覺。他還會在病房里聽病人講述自己的人生故事,并且經常登錄病人的博客,像一個知心朋友一樣陪伴著病人們的心靈。他不僅了解每一位病人的病情,更了解每一位病人的性格甚至他們的特長,從沒受過俄語教育的許青現在會說簡單的俄語,了解一把工藝紙扇應該怎么做,這一切全部都是他發現了病人的特長后向病人“學”的。他還常常將病人組織起來進行才藝展示,然后鄭重其事地將病人的作品布置在病區的走廊里,讓醫生們為這些作品配上優美的文字。其實美國博士后許青很忙,除了工作他也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照顧,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依然還有很多自己的夢想,例如辦一本中國最好的腫瘤專業雜志。但是他卻毫不吝惜地把時間給了病人,每天除了做醫生,還扮演著親人、父兄、朋友甚至學生的角色。一切只為了讓病人覺得他們還被需要,他們的生命依然有人欣賞。
讓生命的火苗燒得最亮
在整個腫瘤病區里,每天早、午、晚的固定時段都會回蕩著不同的音樂,早晨激昂、中午悠揚、夜晚舒緩,很多病人甚至每天會為了更好地沉浸在這些音樂中而從病床上走下來,在走廊里來回散步#8943;#8943;這一切都出自許青的“創意”。在這樣的努力中, “生命相托,永不言棄”終于不再是許青一個人的承諾,而是所有醫生的承諾。任何時候走進醫生辦公室,在這八個字下面,是病人和醫生的親密無間,在這里,醫生會告訴病人最合適最規范的治療方案,會讓病人知道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會為他的生命做最積極的努力,“疾病是一場人生的‘仗’,沒有人可以保證一定能打贏,但是不打就一定輸,人生的體驗有很多種,這同樣是一種體驗,而這種體驗甚至更能體現生命的意義。生命的火苗即使燃燒到最后,我們都要讓它燃燒得最亮、最美、最有尊嚴,只有在這樣的火苗中鍛煉出來的生命才是最極致的藝術品。”正是在這樣濃郁的為生命而努力的氛圍中,本該“沉重”的話題卻在這里顯得那么輕松和平和,此時此刻,許青的心里總是對每一個生命都充滿了希望,即使從技術層面而言,病人的心態也對疾病的治療產生著重大影響,而許青卻認為:“無論結局怎樣,活著的每一分鐘都不該屬于恐懼。”和許青一起走在整個腫瘤科大樓里,每一個人看到許青都會打招呼,而打招呼的內容永遠都是一句話:“許醫生,謝謝您!”這些人中有穿著病號服的病人,有病人家屬,更有已經走出醫院重新回歸社會的“前病人”。外人很難理解這沒有前言后語的“謝謝”,然而許青明白,這每一句“謝謝”里除了對他高超醫術的肯定,還有就是因生命的再度被尊重而感受到的喜悅。許青說這樣的喜悅讓他所有的付出都因此十分值得。

殘缺的美更需要勇氣
當弦樂四重奏的優美樂聲在腫瘤大樓響起,當藝術家的畫作讓整個腫瘤大樓的一樓大廳充滿了藝術氣息時,當患者們快樂地徜徉在這濃厚的藝術氛圍中時,穿著白大褂的許青卻用欣賞藝術品的眼光欣賞著他的病人們。在許青的眼里,這些患病的甚至有可能過早結束的生命卻是最珍貴的藝術品,“這些生命就好比維納斯,雖然有殘缺,但并不妨礙她的美。相比于完整,殘缺的美更需要勇氣。”許青十分推崇海倫·凱勒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永不言棄并不僅僅是醫生對待病人的態度,更應該是每個人對待生命的態度,無論生命是怎樣的形態,它對每個人而言都只有一次,正視它接受它才會善待它。”很多病人因為許青出院了,很多人其實都處于癌癥晚期,生命對于他們而言充滿了很大的不確定因素,他們依然固定來到醫院接受相關治療,但是每次來到醫院他們都會告訴許醫生“重新走上了大學講臺”、“正打算出一本書”,或者將自己的書法和畫作帶來讓許醫生依然布置在病區的走廊里#8943;#8943;很多病人突破了極限延長著生命,他們已經不再向他們的許醫生打聽生命的終結時間,而總是在向他訴說未來的向往和目標,每當這個時候,許青的快樂無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