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被兩個人架起后,阿爾梅達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感到渾身有千萬根針扎般的刺痛,他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一道令人眩暈的強光射來,令他眼睛連眨幾下。
“終于醒了?!币坏来潭穆曇粼跓艄庵箜懫穑澳阍撝牢覀兿胍裁窗伞!?/p>
阿爾梅達哼道:“我就知道,一路上你們的人隨時都會對我下手。如果兩個小時后我還沒獲自由,我的朋友就會把你們的罪行公布?!?/p>
“他?”一張照片被遞到了阿爾梅達面前。那是一張全家福的照片,中間站著一個金發男人,正開心地摟著他的妻子與小兒子。
阿爾梅達頓時感到眩暈。他想不到自己多年的好朋友已遭不測。
燈光后一陣竊笑,“這位艾迪先生可能正在天上望著你呢?!?/p>
“人渣!你們種族屠殺得還不夠嗎,為什么要傷害無辜!”
“那和我們無關,我們只是拿錢辦事。你根本不知道面對的是誰,想象不出他們有多么龐大的勢力,你做的一切不僅是徒勞,還會讓你失去寶貴的生命。何必呢?”
阿爾梅達閉上了眼睛:“知道嗎?為什么這個罪惡的世界還能延續?因為正義不死?!?/p>
稍后,極度虛弱的他永遠地閉上了嘴。
一個手下走了過來,小聲地對燈光后的人說:“都搜遍了,那個硬盤仍然沒找到?!?/p>
“廢物!一定不能在國際和平會議上泄露出去!”
1.
艾琳坐在諾丁山餐廳的露天茶座上,手里攥著一張字條,“Will you pleas have dinner with me(今晚請你吃飯)——Sam。”她的心里很忐忑。
此刻陽光明媚,花街上鮮花盛開,仿佛一座美麗的花園。但艾琳心里有一般清冷的孤獨。離開那個令她傷心的家鄉,飛躍萬里來到中國重慶的這座國際學院留學,其實是一場逃亡。每當百無聊賴的時候,她眼前總會浮現出那個叫格林的帥氣男孩,帶著另一個女生在汽車上旁若無人地親吻。那一刻,她打定決心要離開,到最遠的地方去。國際學院的這條花街,竟然和英國的街道幾乎一模一樣。她悲哀地發現,往事總像詛咒一樣隨著她。
“在做什么呢,艾琳?”室友茱莉亞和特里莎有說有笑地走了過來。看他們提著塑料衣袋,一定是去商場購物了。
艾琳立即換上笑容:“才來幾天,你們就去買衣服啦?人家聽得懂你們的話嗎?”
特里莎聳了聳肩:“這有什么,認得牌子就行。還有個中國學生給我們做翻譯呢?!?/p>
茱莉亞做了個鬼臉,“那個學生Sam,中文叫方……達……山,一路上動不動就問你呢。我看他是想找機會接近你呢。傻得挺可愛,常常幫我們提包,想不到中國男孩也那么紳士。艾琳,你不妨和他交往。交個中國男朋友,可是人生中一段美好記憶呢。我們呢,也樂得找個免費的翻譯?!?/p>
艾琳趕緊把那張紙條收到了隨身的挎包里,免得被他們發現了。
特里莎對著茱莉亞嘿嘿地笑了:“好像你已經有了?不會是你那個電子情人吧?”
“怎么?”艾琳好奇地問,“茱莉亞網戀了?”
“別胡說,那只是我的網友?!避锢騺喣樕弦患t,更遭到另兩個女生的大笑。
“你們在這里啊!”一個亞洲女孩從花街的另外一邊跑了過來,對著他們鞠了一躬。她叫晴子,是來自日本的留學生,也和艾琳她們一個公寓。她的英語好像還有點生疏,勉強能表達。
“好啦好啦!”艾琳拍了拍手,“既然大家都在,不如一起喝咖啡吧?!?/p>
特里莎有點為難地說:“不行,我還要回公寓去背臺詞呢,晚上我準備再去排練室練習。不然布魯姆先生又要責怪了?!?/p>
“布魯姆?”艾琳聽得哈哈大笑。
特里莎不滿地說:“有什么好笑的。哼,其實和你有關……啊排戲嘛,我演不好多連累大家啊?!?/p>
晴子也點頭稱是:“還是回去吧。雖然排練沒我,但我可以幫你們背啊。再說,免得公寓又發生那件怪事?!?/p>
可是茱莉亞卻不滿地說:“什么怪事啊,難道天天都會有?還有哦,別聽特里莎的。我看啊,她是對布魯姆先生有意思,想要表現一下。我們還是和艾琳一起喝咖啡吧???那不是波頓嗎?”
眾人順著茱莉亞的手指看去,果然,穿著制服,身材壯碩的波頓走了過來。國際學院為了方便管理,聘請了部分外籍保安,波頓就是其中之一。
“下午好,波頓先生?!睅讉€女生齊聲說。
但波頓只是把他們冷冷地掃了一眼就離開了,并未回答。
特里莎翻了個白眼:“沒禮貌。”
晴子勸道:“別在意。我想波頓先生從美國到這里做保安,一定有什么難處的。”
2.
涂鍵玄看著那個臉龐浮腫的外國女孩尸體,心里一沉。刑警副隊長,大胖子伍久順湊在他耳邊說:“這個叫特里莎的女孩被注射過一種刺激藥物,雖然時間不長,但確實是被折磨致死。兇手實在太殘忍了?!?/p>
他看見涂鍵玄嘴角撇了下,連忙說:“激起你的正義感了吧?該你出手啦?!?/p>
涂鍵玄伸手在鼻子前掃了掃:“什么啊,你嘴里那股煙味太臭了?!?/p>
“老同學,人盡其才嘛。你看,重慶這次舉辦長達三天的世界和平大會,全球的政要名人都來了,你這些私人偵探也該放下那些無聊的寵物啊婚外情的案子,一起為安全工作出點力啊?!?/p>
涂鍵玄知道,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世界和平大會的舉辦,會探討很多地區沖突甚至做出重要決議,一向很受好戰分子、恐怖分子注意。為了這次安保,整座城市投入了巨大的力量。但前不久發生的一起外國人被害的案子,至今都沒任何線索,使得警方的神經一直繃直了。偏偏在大會開始的前一天晚上,又在國際學院發生了一起外國人命案。由于一直沒什么頭緒,伍久順便想不妨把最近清閑著的警校老友涂鍵玄也叫上,做個顧問。
從國際學院的醫院臨時停尸間出來后,涂鍵玄跟著伍久順他們去了戲劇排練室。
路上,伍久順說:“特里莎和那個外國記者阿爾梅達的死法一樣,都是因承受不住藥物刺激而死。似乎死前都經過逼供。他奶奶的,誰有那么毒啊?”
涂鍵玄想,這種手法看起來很專業,不像普通人所為。這和正在舉行的國際和平大會有牽連嗎?兇手想從他們嘴里套出什么東西呢?
戲劇排練室在學院的綜合活動大樓一層,面積和一間普通教室差不多。特里莎被害的那間編號為A—12。有兩把房間鑰匙,一把由新來的負責戲劇教學的外籍教師布魯姆保管,另外一把的持有者就是特里莎。發現特里莎尸體的,是今天早上的清潔工,當時排練室的門是虛掩著的,但燈光已熄,窗戶由內向外已關閉。
據校方說,師生都可以在綜合活動大樓隨意進出。布魯姆因為要排學生話劇,所以訂好了A—12排練室,這個在綜合大樓的公示牌上有,其他人平時也不會進來,因此從特里莎死去到早上清潔工來,一直沒人發現。到了晚上12點,大樓就會廣播提醒,然后關門。
涂鍵玄發現排練室墻壁有吸音泡沫,在里面說話,外面是根本聽不到的。
伍久順說:“從特里莎的尸體狀況推斷,她大概是昨天晚上7點到8點之間被人注射了刺激性藥物后死的??礃幼樱瑑词质且谶@里逼問她什么事情。但是在這里逼問,不會被外面的人碰見嗎?萬一和特里莎一起排練的同學或者那個布魯姆老師來了呢?”
說道這里,伍久順突然明白了:“對啊。知道特里莎在這里的,就是她的同學和老師。兇手……就在他們中?!?/p>
涂鍵玄倒抽了口氣:“不見得。藥物注射能在短時間內讓受害者招供。這也說明兇手知道時間有限,擔心被外人撞破,這才冒著手法被識破的風險出此下策?!?/p>
3.
這次的幾個證人都是特里莎的室友,被請到了排練室協助調查。伍久順傻了眼。他以前勉強學過英語,但說得結結巴巴的,索性還是換成漢語,讓學院老師替他翻譯。但他發現涂鍵玄對那幾個外國女生的話聽得頭頭是道,心想神了,這家伙難道是全能?他小聲問:“你真懂還是裝懂啊?”
涂鍵玄白了他一眼,“你大學沒過四級嗎?”隨后,他直接用英語對她們說:“昨天特里莎去排練室時,你們各自在哪里?”
伍久順腦子一炸,四級的口語能這么好?
眼角還有淚痕的茱莉亞,臉色一下變得難看:“不是說協助警方嗎?結果把我們當嫌疑人啊?”
面色有點憂傷的艾琳勸道:“別著急啊,茱莉亞。警方只是了解下?!彼纛^對涂鍵玄說:“我們昨天晚上6點半一起吃的飯,大概7點時,特里莎就獨自去了排練室。之前,她曾經說漏嘴了,說和我有關,不知道什么意思。剩下我們三人都去看7點15分的電影了,坐在一起的。當時在放《機器人總動員》,電影完后大概9點半,我們就回到了公寓。”
晴子也跟著點頭。涂鍵玄觀察了下,這幾個人里面,晴子有點沉默寡言,臉上也看不出憂傷。
根據介紹,艾琳、茱莉亞、特里莎都來自英國,搭乘的同一班飛機到重慶。而晴子來自日本,可能是相交不深的原因,所以情緒影響不大。他們都是國際學院的新生。至于老師布魯姆,也是國際學院新來的。
伍久順曾覺得有點蹊蹺,國際學院的開學,正好是國際和平大會的前一個星期。破壞分子倒是真的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以學院師生的名義混進來。但他做過調查,學院在近郊,外籍師生們很少去市區。在和平會議的附近都有監視錄像。通過人臉鎖定搜索,沒發現有這里的外籍師生。
涂鍵玄問:“晚上沒看見特里莎回來,不覺得奇怪嗎?”
艾琳:“其實……我們都以為特里莎可能以排練做借口去約會。所以開始沒擔心,直到今天早上聽說……我們當時根本沒想到會出這種事?!?/p>
涂鍵玄又追問道:“你覺得特里莎可能和誰在戀愛嗎?”
過了會兒,英語不好的晴子才結結巴巴地開了口:“警官,可能我是日本人,對感情的東西比較敏感吧,我覺得……特里莎好像和布魯姆先生有點什么。每次排練,他們之間的樣子,好像都特別親密。我昨天就在想,會不會她是被布魯姆先生叫去的?!?/p>
茱莉亞有點不滿地說:“晴子,沒證據的事情可別亂說啊。你這樣會給布魯姆先生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晴子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那么想的,確實沒依據。警官,你們就當我沒說好了?!?/p>
警方又問了幾個問題,沒太多的頭緒,便讓幾個女生走了。他們剛一走出排練室,就看見一個中國男生守在門口,對著艾琳招手。
“艾琳,昨天晚上你怎么沒來吃飯啊?”
艾琳尷尬地笑了,聳了聳肩膀:“Sorry。我覺得不方便。改天吧?!?/p>
伍久順從翻譯那里明白了他們的對話,曖昧地笑了笑,“這小子不錯嘛,敢追老外?!?/p>
“哦對了!”艾琳忽然想到什么,扶了下快從肩膀掉下的挎包,對涂鍵玄說:“有件怪事,不知道有沒關聯。”
“怪事?”
“我們到了學院后的第四天晚上,大家在外面吃飯后回到公寓,發現各自的東西都被翻過。走前我們都是收拾得好好的。奇怪的是,我們沒任何東西被拿走?!?/p>
茱莉亞說:“肯定是哪個變態!走吧,Sam,你不是要請艾琳吃飯嘛,不如我們一起啊?!?/p>
“OK!”被叫做Sam的男生就是方達山。尷尬中的艾琳也不好再拒絕,只得勉強同意。
4.
“不知道這事情有完沒完。”在諾丁山餐廳設在花街的露天餐桌上,茱莉亞對著筆記本電腦,一邊上網一邊喝著咖啡說。
艾琳湊過去想看她在網上做什么,她卻趕緊把筆記本屏幕拉下,“有什么好看的。你還是和你的Sam好好聊下吧。”
方達山聽了也有點臉紅,便裝作沒聽見地說:“喲,你們看,那是不是波頓先生嗎?”
果然,神色一如既往地嚴肅的波頓又在花街上走過。茱莉亞撇了撇嘴,“這個波頓先生冷冰冰的,給他打招呼都不理?!?/p>
方達山:“不會啊。他可能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吧。昨天晚上他都來看了電影的?!?/p>
“什么?”茱莉亞和艾琳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
晴子:“那可是卡通片啊。哦Sam你也來了啊?真想不到。你和波頓先生坐在一起的吧,不然怎么看見他的啊。”
“我坐在你們后面,不然散場怎么找到你們的呢。波頓在哪里我可不知道。我是中途去衛生間的時候,看見他從里面出來的。我當時還給他打過招呼的,他也不理。我就奇怪了,這樣一個人還會看卡通?!?/p>
茱莉亞:“那是美國片,波頓是美國人,他來看看,就當回憶下老家吧。你們想不想家啊?艾琳?”
艾琳苦笑著點了點頭。其實她心里的回答卻是否定的。她正要對茱莉亞說話,卻看見茱莉亞興奮地在鍵盤上打著什么。
方達山又說:“我當時還冒出個奇怪的想法。我在衛生間看見有扇窗戶開著,因為從外面是能通過窗戶看進來的,我趕緊就把它關了。然后我又發現,窗戶不高啊,從外面也能翻進來。我心里就想,波頓會不會是從那里溜進來的呢。波頓先生的經濟狀況一定不好,不然怎么會從美國跑來這里做保安呢?!?/p>
晴子聽得大笑:“那倒是有可能。我看女衛生間的窗戶,都是朝內關的,外面打不開的。難道男衛生間可以?”
方達山搖頭否認:“和女用的一樣。也許舍不得買票的波頓在外面等了許久呢。有的煙癮大的學生,中途也許會到衛生間吸煙,順手就把窗戶開了。這樣波頓先生就有機會了?!?/p>
茱莉亞和晴子嘻嘻哈哈地連聲稱是。
艾琳:“你們太不像話了。不就是沒給你們打招呼嘛,你們就那么挖苦別人。一張電影票又不貴?!?/p>
茱莉亞關上了筆記本電腦,說有事情先走了,剩下艾琳他們三個人。
“HI!”布魯姆先生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過來。他腰里夾著個筆記本電腦,手里拿著一疊報紙,看日期已經過期了。
“特里莎的事情我知道了。真遺憾。”布魯姆說完,神色有點哀傷。他坐在旁邊一張桌子,放下了筆記本電腦和報紙。
這下,讓艾琳心情又沉重起來,不再說話。方達山也不好說什么,輕輕拍了拍艾琳的肩膀。然后他朝布魯姆那面撇了一眼,像是發現了什么,“喲,布魯姆先生,你看中文報紙啊?!?/p>
正在翻報紙的布魯姆點了點頭,“勉強湊合。我剛才在餐廳里看見這張報紙上報道了一名外國記者被害,很好奇,所以帶過來仔細看下?!?/p>
“什么?”艾琳也朝那張報紙瞥了一眼,立即錯愕地瞪大了眼。
5.
“我們發現,艾琳、茱莉亞、特里莎他們三人都和死去的記者阿爾梅達,在倫敦乘坐同一班飛機來到重慶?!?/p>
在警局辦公室里,伍久順把一張復印的乘客表遞給了涂鍵玄。
“阿爾梅達?”
資料顯示,來自阿根廷的記者阿爾梅達之前一直在非洲努瓦國做報道。最近努瓦國發生軍事暴動,叛軍全面封鎖了占領區的對外聯系。努瓦國有兩個民族,國內矛盾沖突一直不斷,叛軍和現政府分屬不同民族。阿爾梅達就是唯一個在叛軍占領后還留下的記者。
他到重慶后就失蹤了,第二天人們在一處垃圾堆里發現了他的尸體。
涂鍵玄點了點頭:“莫非阿爾梅達掌握了叛軍的什么秘密,這次到重慶來,正好就是沖著國際和平大會?”
伍久順:“我也那么懷疑。根據國際刑警提供的資料,叛軍后面的勢力非常龐大,很可能影響到了非洲、歐洲的新聞媒體。阿爾梅達覺得趁著國際和平大會這個平臺,把真相公布出去,也許才能達到效果。他可能是被叛軍組織殺人滅口。”
“原來如此。那么發生在特里莎公寓的怪事就好解釋了。也許在倫敦機場候機廳,阿爾梅達發現有人跟蹤,害怕遭遇不測,就把有關真相的什么東西悄悄放在了這三個女生的行李中,等到了重慶再去拿。特里莎的死,說明在那起怪事里,那個組織并沒找到。”
伍久順:“那會是什么呢?不僅這幾個女生沒發現,連叛軍組織的人都沒發現?!?/p>
“非洲國家民族沖突一向很暴力,現在由于封鎖,國際上根本不知道當地究竟發生了什么。留在當地的阿爾梅達就擁有真相。他是記者,也許是些影像資料。如果是單純的照片,也許沒說服力。那么影像呢?這些東西放在筆記本電腦里,太大了,不可能會偷偷放在別人那里還不知道。那么光盤或者移動硬盤呢?”
“那么重要的資料,為什么阿爾梅達不備份給朋友呢?”
涂鍵玄沉思了會兒:“對方敢殺死阿爾梅達,證明他們已經有把握不讓那些備份流出?!?/p>
“那個擁有備份的人已經死了?”
“還不只呢,”涂鍵玄眼里流露出了無盡的恐懼,“能不惜一切地掩蓋真相。說明真相尤其可怕?!?/p>
“那會是什么呢?”盡管沒說出口,但伍久順已經意識到了那個可怕的答案……種族屠殺。
6.
晴子感覺背后有人跟蹤,但回頭看卻什么都沒發現。和艾琳、方達山一起泡酒吧時,她覺得頭有點痛,難得看到艾琳情緒還不錯,便不忍心先走。好不容易和艾琳回到公寓,她感到頭痛得實在厲害,去了校外的藥店買藥。艾琳說要送她去,但晴子強裝沒事,堅決不要她去。艾琳只得不勉強。
買過藥后,夜很深了也有點冷。她裹緊了外套,疾步往公寓走。她提醒自己,回去就著熱水吃了藥,一覺睡到明天早上就好了。通往公寓大樓的路兩旁,豎立著高大的路燈。但走到中間,她發現有盞路燈已經壞了,這段路很黑。
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并沒任何動靜。她加快了步伐,迅速地穿過了那段路,眼前又恢復了光亮,這讓她舒了口氣。
就在此時,一個人影忽然從燈桿后竄了出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口鼻就被一股帶著濃重乙醚味的棉布罩了起來……
艾琳在公寓一直沒等到晴子回來,越來越覺得不妙。茱莉亞不知道去哪里了,她的行李包居然也不在了,難道她要出行?公寓里就她一個人,讓她有點坐立不安。其實這種獨處的環境,一直是她最近所沉迷的。但近來特里莎的死,讓她不禁對另外兩個同伴著急。
不行,她得去找找。艾琳帶上了那個一直形影不離的挎包出了門。那個包是格林送給她的,已經幾年了,顏色也有點發白,但她一直舍不得換。
7.
公寓外,艾琳發現路過的波頓,立即喊道:“波頓先生,看見晴子沒?”
他搖了搖頭。
“要不你陪我找找?”
波頓沒說什么,但跟在了艾琳身后。他們走到了通向外面的那條路上。艾琳大喊:“晴子,你在哪里?”
“別喊!”這是艾琳聽見波頓說過的第一句話。艾琳覺得奇怪,她回頭看去,路燈燈光下,波頓的臉顯出一股殺氣!
“你?!”
她打了個寒顫,難道波頓就是……她不敢再想下去,撒腿就跑。波頓臉色一變,追了上去。艾琳邊跑邊喊救命,但終究跑不過波頓,她很快被波頓從后面一把攬住腰,無法掙脫。
波頓捂住了她的嘴,低聲說:“阿爾梅達的硬盤在哪里?”
艾琳拼命的搖頭,她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么。波頓只得使勁把她往草叢里面拖。艾琳覺得越來越窒息……
8.
國際和平會議的第二天,清晨。
涂鍵玄站在國際學院的一處草叢外,看著躺了晴子尸體的擔架被警員抬上了車。
伍久順在一旁說:“晴子口鼻有乙醚的味道。她頸部有瘀傷,應該是在被麻醉后,有人戴著手套把她掐死的。為什么晴子的死法和阿爾梅達、特里莎不同呢?難道是兇手故意隱藏作案手法?”
“波頓怎么說的?”
伍久順搖了搖頭,“他什么都沒說。還好,布魯姆經過的時候,救下了艾琳,不然國際學院又要多一起命案了。在排練室我們也發現了波頓的指紋。原來波頓就是混進來的那個組織的人。茱莉亞還沒消息,不知道她究竟去哪里了。”
“國際刑警那面有什么消息?”
“正在核對。初步沒發現什么,波頓是通過學院的國際招聘來的,在美國是個無業的退伍軍人。也許正是這樣的人,比較入那個組織的法眼。”
之前,伍久順和帶著涂鍵玄見到了布魯姆和艾琳。布魯姆說昨天晚上深夜,他剛從外面的酒吧回來,聽見艾琳的呼喊就跑了過去,看見正在行兇的波頓,這才救下了艾琳。盡管如此,布魯姆身上也受不少傷。好在驚動了學校的其他保安,這才把波頓制服。艾琳則說,曾聽方達山說過,在電影院看見波頓從衛生間出來,而窗戶是打開的,從外面是可以爬進來的。很可能波頓就是殺死特里莎的兇手,完畢后為了掩飾,才跑去電影院,制造不在場證明。
伍久順說:“我們算了算時間,從學生公寓到電影院需要10分鐘,到排練室需要15分鐘。而從電影院到排練室需要走10分鐘。就是說,波頓在7點15分前進場。由于電影開演前,衛生間人多,他那個時候出去有危險。必須等到7點15分后大家都看電影了,才能從那里翻出去,在7點30分左右趕到排練室殺人。隨后再從窗戶翻回電影院。不幸的是,在回來途中,碰見了方達山。”
波頓現在對審訊完全不配合,并且他是美國公民,還需要進一步得到領事館方面的協商。所以真相暫時還無法得到呈現。
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也不需要伍久順怎么暗示了。因為種種跡象已表明阿爾梅達的資料可能就在艾琳那幾個女生手上,但由于是努瓦的內政,中國警方并不方便貿然搜查。為了維護正義,涂鍵玄以私家偵探身份倒能有所動作。
涂鍵玄獨自去了艾琳的公寓。在那里,學校和系負責人都在那里安慰艾琳,方達山也在。頭上纏著繃帶的布魯姆正要出去,和涂鍵玄打了個照面。
艾琳對這個場面很不耐煩,她說沒什么,要他們趕緊找到失蹤的茱莉亞。
“是啊!”方達山也說,“艾琳情緒需要穩定,不如就讓我帶艾琳出去走走吧。找到了茱莉亞,艾琳也會好點的。”
其他人覺得也有道理,但怎么找茱莉亞,這還是個難題,她什么線索都沒留下。警方查過她的東西,發現她不僅帶走了了行李袋,還有幾件換洗衣服。筆記本電腦也沒落下。
艾琳看見涂鍵玄,想到了什么:“先生,我想艾琳會不會去見她的電子情人了?”
“電子情人?”
艾琳解釋說,茱莉亞看起來像是在網戀,所以她是不是去見那個人了。但是沒她的電腦記錄,那個人是誰,在什么地方見,還不得而知。
“先生,你知道這一切是為什么嗎?那位死去的阿爾梅達先生,我也見過?!卑諢o奈地問。
涂鍵玄點了點頭:“你們在倫敦機場時有過接觸吧?”
艾琳吃驚地問:“怎么知道?因為目的地都是重慶,所以我、茱莉亞、特里莎,和阿爾梅達還在機場餐廳同桌吃過飯?!?/p>
“他給過你什么嗎?”
艾琳想了想,搖頭說:“沒有。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涂鍵玄提出想和艾琳單獨聊聊,請其他人暫時先出去下。
他們走后,涂鍵玄才說:“你知道努瓦共和國吧?”
艾琳搖了搖頭,她對地理一向不精通。
“那是非洲一個小國,正處于動亂。新聞說,反叛軍很可能最近就會奪取全國政權。阿爾梅達曾經在叛軍占領區工作,他可能掌握了叛軍的罪行。”
“什么罪行呢?世界上的叛亂可不少,和我沒什么關系吧。”艾琳輕描淡寫地說。
“幾十萬人的種族被血洗確實和你沒關系,但生命何其可貴!阿爾梅達可能就掌握了種族屠殺的證據。他是為了正義而死?!?/p>
艾琳難受地低下了頭。
“阿爾梅達發現被人跟蹤,就把證據放在了你們其中一人的行李中。你朋友的陸續被害,就是叛軍組織下的手。這些人心狠手辣,如果你覺得和你無關,那么下一個犧牲者就可能是你?!?/p>
艾琳意識到了問題的重要性,她從衣柜里翻出行李箱,當著涂鍵玄的面檢查了一番,但仍然沒發現什么。她嘆了口氣,“也許上次已經被人偷走了?!?/p>
涂鍵玄沒說什么,只是笑了笑,便退出了。他剛出門,就看見伍久順帶著人匆匆跑來,四處向人打聽布魯姆的下落。
涂鍵玄問:“怎么了?”
伍久順舉起手里的一張復印紙:“有人匿名向校方舉報,戲劇教師布魯姆另有其人!現在這個布魯姆是假的!經過領事館查證,的確如此。”
眾人一片嘩然。有個學生連忙指著前面說:“我看見他剛才向那面走了。”
伍久順有點迷茫:“難道布魯姆和波頓是一伙的?可他為什么救下艾琳呢?”
他對著涂鍵玄低聲說:“國際刑警那面說晴子其實是他們安插進來,秘密保護這三個女生的女警。連我們都不知道?!?/p>
涂鍵玄微微一笑:“我早就知道了。”
9.
在花街外的劍橋河蔭道上,方達山陪艾琳走著。
“Sam,”艾琳有點魂不守舍地說,“想不到我離開英國,又進入了一個是非之地?!?/p>
方達山撫著她的頭發溫柔地說:“沒關系,這不過是小插曲。這里就是你的新家。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不會讓你再受磨難了。”
“謝謝你一直陪我,Sam!我都不知道說什么了,特里莎、晴子都死了,茱莉亞又不見了,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方達山輕輕地把她摟在懷里:“一切都結束了?!?/p>
艾琳閉上了眼睛,一頭靠在方達山的肩上。
就在這個時候,一只手忽然從艾琳肩上搶過了她的挎包。艾琳吃驚地睜開眼睛,看見方達山抓著挎包閃身就跑。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可是方達山并沒跑多遠,伍久順就從行道樹后跳出,攔住了他。方達山轉身要逃,伍久順雖然身材肥碩,動作卻沒落下,一下就抓住方達山的手腕,將他按倒在地。
這到底怎么了?艾琳滿臉迷茫。
涂鍵玄從樹后走了出來,從方達山手上拿過挎包,還給了艾琳。
“小姐,我注意到你老帶著這個挎包。”
艾琳明白了什么,趕緊抖開挎包翻查,在挎包的外層拉鏈袋里,果然翻出一個薄薄的移動硬盤,“這就是……”
“阿爾梅達的硬盤?!?/p>
“你早就知道在我這里?可是你為什么不說呢?”
涂鍵玄靦腆地笑了笑:“對不起,因為我還確定不了到底是你和茱莉亞中的誰有。而且掛念你的硬盤的人,不只一個?!?/p>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為波頓、布魯姆、晴子和方達山的表現都不同。”
涂鍵玄向她解釋,幾個人的不同表現,證明他們來自不同組織。因為阿爾梅達的硬盤,對不同的人,意義完全不同。
晴子沒和他們一道來重慶,是后來才加入進來的,卻被人殺死。說明有人認為她礙事,只得除掉她。晴子一直并沒什么不良舉動,她的身份便是保護者。布魯姆救過艾琳,說明他不像證據被暴露,但他的身份卻被人輕易揭露。既想讓證據不被揭露,又沒妥善地隱藏自己,只是和真正的布魯姆調換了身份,這個人的行為符合叛軍組織的利益,只要熬過和平大會,不遭到國際制裁,等叛軍全面奪權后,即使以后被揭穿也無所謂了。而茱莉亞被引走,很可能是被類似布魯姆,甚至就是布魯姆本人通過“網戀”的方式引開的,目的是讓她失蹤,等到大會后才出現。
波頓表現了強烈的搶奪欲望,他裝作保安監視她們。以搶走硬盤。最想證據在和平大會上被揭發的,莫過于處于困境中的努瓦政府了。
“那方達山呢?”艾琳不解的問,“既不是叛軍,也不是努瓦政府的?”
“波頓的手法,與阿爾梅達、晴子的死法不同。證明還有一個中間組織,他們受到叛軍收買,希望拿到證據向叛軍收錢,他們也有強烈的搶奪欲望。方達山一直在接近你,讓我感到懷疑,而且揭發波頓的也是他。波頓怎么可能先去了電影院,開了衛生間的窗戶,再翻出到排練室殺死特里莎,等到電影開演才能走,時間那么緊。除非他早約好了特里莎見面。特里莎說過,她去排練室跟你有關。方達山向她請教怎么追你,算不算和你有關呢?真相應該是,方達山約了特里莎在排練室見面。他殺死特里莎后,想找地方躲,正好看見了一直跟蹤你們到電影院的波頓出來。因為你們一直看電影,對波頓并沒什么意義,他不如去找落單的特里莎更好,這樣就在排練室留下了指紋。方達山看見波頓從電影院的后窗出來,趁機就翻了進去,電影散場和你們出來,制造不在場證據。方達山就是你們公寓怪事的肇事者。他在你們的行李里找不到硬盤,懷疑放在了你一直形影不離的挎包里,所以一直想和你獨處,就像剛才這樣搶走你的挎包?!?/p>
10.
在國際和平大會的最后一天。
艾琳帶著硬盤,作為組委會特別客人走上了講臺。面對著臺下的世界政壇要人,她只簡單地說:
“這是一個許多人為此犧牲而成就的作品,今天我懇請組委會播放里面的內容,目的只有一個,讓我們全人類努力,不要讓里面的事情再度發生?!?/p>
臺下有雙熟悉的面孔。那個人帶頭鼓起了掌。她就是被找回來的茱莉亞,也被特別安排參加與會。艾琳舒了口氣。在這一刻,她發現世界其實很大,那些過去的事情與之相比,是多么微不足道。在這一刻,她感覺到了新生,似乎明白今后她將要做什么。是的,做個像阿爾梅達那樣的世界記者,為苦難中的人們伸張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