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東西,誰都喜歡,好的東西,誰都想擁有。就像“石竹”這兩個字吧,好多人都想以之為名,我自然也是。說起來,中國字豐富得要用籮筐裝,可我偏偏就對“石竹”兩個字情有獨鐘,以此為筆名,沾沾自喜地享用了十八年,慢慢才發現,還有人也喜歡這兩個字。嗨,本以為可以成為我之商標的兩個字,居然好多人都在當身份證用。哎呀,要是名字也像商標那樣有專門機構管理,不準重復,由先申請者擁有,我一定早就申請了“石竹”之專利,可以專享獨用了。可惜,可惜呀!
還是說說我這個名字的來歷吧。
話說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期,筆友盛行,本人當時畢業分配到山溝里的兵工廠,廠子是個封閉獨立的小社會,關系網錯綜復雜,人們的生活單調得如同藍色的工作服,一點事情都可以成為豐富大家生活的佐料,一夜之間便能弄得全廠皆知滿城風雨。偏偏我又是個不安分的人,為了豐富單調的日子,也為了“看看”外面的世界,一日突發奇想,在一本雜志上登了個交友啟示。在那個封閉的廠里,這可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之異舉。為了能收到信,通信地址得留真的,可為了安全,為了不在廠里引來風言風語,名字絕不能留真的,得用筆名,況且筆名可以盡情地玩一把高雅,沒準兒還能給筆友留個很好的第一印象呢。
首先想到的是“竹”。因為我是在竹子邊長大的。老家門前有一大片青翠的竹林,稻場上并排長了兩根翠竹,母親太忙,常將我裝在竹背簍里,用板凳抵靠在那兩根“夫妻”竹邊上,或者用棕繩把背簍和竹子捆在一起,讓大黃狗趴在旁邊陪我,自己到屋周圍做事。就這樣,我在翠綠的竹蔭下一天天長大,后來,在竹影婆娑的稻場上捉蝴蝶追月亮,再后來,在竹映桃花的稻場上寫作業讀書,現在,則魂牽夢系著那片翠竹掩隱下的老屋和爹娘……竹子,融入了我頑強的生命和濃濃的親情,成了我兒時的回憶和斷腸的牽掛。而細品竹字,越發地喜歡,竹子寧折不彎,中通外直,質樸典雅,文靜而怡然,所謂“末出土時已有節,及凌云處尚虛心。”古人有太多詠竹的詩,蘇軾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劉禹錫說:“露滌鉛粉節,風搖青玉枝。依依似君子,無地不相宜。”傅龐如說:“破土凌云節節高,寒驅三九領風騷。不流斑竹多情淚,甘為春山化雪濤。”……竹子,囊括了太多的美好,以竹自喻,也是對自己的一種鞭策吧。
可光一個“竹”字,尚不能成名,再加個什么姓呢?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我甚為喜歡的詩一鄭板橋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幾乎在一瞬間,就決定了用“石”宇做姓。隨即又發現,我的童年其實與石也是緊密相連的。當時因為想家,想起兒時與弟妹們常在一塊大青石上玩,那塊大大的青石,昂首挺立在屋旁的山腰,石身大如象,石面平如稻場,是我們姐弟四人常玩的“家”,尤其是過年那天,母親在家忙團圓飯,怕我們吵,就讓我們到石頭“家”玩,我們忙個不停,母親總會抽空送點已經做好的美味來,我們一直玩到熱鬧的鞭炮次第而起,母親就站在稻場上喊我們回家團年,當我們飛跑進門,父親十有八九都站在稻場上準備放鞭炮,而堂屋里滿滿一桌子菜就都準備好了……
從那時起,石竹兩個宇,就與兒時的記憶連同故鄉和親人一起融進了我的血液。
后來,有一個學生物的筆友告訴我,石竹是一種植物,學名為Diranthus chinensis,別名為中國石竹、康乃馨、石菊、香石竹等。科名:石竹科,屬名:石竹屬。我繼而查了資料,得知石竹為多年生草本植物,因其莖具節,膨大似竹,故名與竹相關。石竹是中國傳統名花之一,原產中國東北,華北、長江流域及東南亞地區,分布很廣。除華南較熱地區外,幾乎在中國各地均有分布。石竹雖不是名貴花卉,但五彩繽紛,變化萬端,性強勁,耐寒,生命力極強,即使在極為艱苦的環境下也能成活,而且四季常青,三季開花,從暮春季節一直開至仲秋。這有點像我,在大山深處生大山深處長,然后外出讀書和工作,經歷幾多坎坷與不易,卻仍舊頑強地生長著。于是,石竹這個名字就有了更豐富的含義。
石竹是一種極為平凡的花,卻是獻給母親的花,是現代人紀念母親節的標志。1934年5月,美國首次發行“母親節”紀念郵票,郵票圖案是一幅畫,畫的是一位慈祥的母親,雙手交放在膝上,默默地凝視著前面的一瓶花,那花瓶中插的就是一束鮮艷美麗的石竹花。
世界上有許多關于石竹的傳說,但我最喜歡希臘神話中的一個。相傳希臘有一位以編織花冠為生的少女,手藝精巧,深受畫家、詩人的欣賞,卻因為生意興隆,招來同行的妒忌,終致被暗殺。太陽神阿波羅為了紀念這位少女,將她變成秀麗的花,是為石竹。
太喜歡石竹這個名字,可太多的人都喜歡這個名字。第一次發現這個名字也代表著別人,是在《榕樹下》網站,在我注冊名字時,卻發現已經有人捷足先登搶注了石竹之名,我搜過先用此名者的貼,卻發現此名下的貼子為空白,心中暗喜,原來是空有其名。后來開博的時候,發現石竹的個性域名也有人先我而擁有了,只好在后面加上“001”以示區分,于是搜叫石竹名的博客,居然有四五個,好在沒有發現很有份量的文字。
便有了為石竹這個名字奮斗的想法。于是,謀生之余,努力地寫字,得以讓石竹兩個字在報紙上多次出現,然后成功登錄文學雜志,總算讓自己覺得石竹這個筆名當之無愧。不過心里還是惶恐得很,生怕自己苦心經營的這個筆名是哪個名家一直用著的。今年三月,一篇文章意外地登在北京青年報的專欄作家版面,先生看到后向我報喜,我當時正在醫院看病,一聽自己的名字上專欄作家版,心中大呼完了,我的名字到底有大腕兒用著了,專欄作家版上的多是遲子建、劉慶邦等名家的文章。先生緊跟著說了文章的題目和內容,我才大舒一口氣,謝天謝地,那正是本人信手寫就的一篇小文!
可是我知道,我的護名運動還任重而道遠,真正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