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喪神

2009-01-01 00:00:00五味康祐作
世界文藝 2009年2期

五味康祐(Kosuke Gomi),1921~1980,生于大阪,肄業于早稻田大學英文專業。曾從事多種職業,后拜文藝評論家保田與重郎為師。1952年以“時代小說”(相當于中國的武俠小說)《喪神》榮獲第28屆芥川獎,受到文壇矚目。主要作品還有《秘劍》、《喪鐘》、《柳生連也齋》、《柳生英雄傳》、《柳生天狗黨》、《柳生十兵衛——時代小說英雄列傳》、《如月劍士》、《生于劍、死于劍》等。

“時代小說”是日本現代文學中重要小說種類之一。五味康祐則是“時代小說”中“劍俠小說”的頂級寫手,在當時曾掀起過一股“劍俠小說”熱。與力陳下等武士心酸經歷的藤澤周平、善寫庶民日常生活的山本周五郎以及以娛樂性見長的柴田煉三郎等“時代小說”家不同,五味康祐專門描述非凡武士的高超劍技,展現小說主人公對劍術的執著追求乃至漸入魔化之境的歷程。堪稱“劍豪小說”第一人。

現代日本社會依然存在著傳承自日本傳統文化的武士精神,而“時代小說”中所描述的武士俠客的人生經歷實際上恰恰就是百姓市井生活的一個縮影,與平民百姓的生活緊密相連,具有濃厚生活氣息。懲惡揚善的主題、傳統的世俗人情以及濃厚的市井風情等皆具有極強的號召感染力,因此得到眾多上班族等廣大讀者的青睞和認同。閱讀“時代小說”,似乎可使讀者借助武俠劍豪的“秘技”及“義舉”撫慰自己心中對現實社會的某些不滿與憤懣,暫且從不勝其煩的當代日常生活中解脫出來,饕餮某種潛意識和精神需求的盛宴。作品好看可讀性強自不待言,而借古諷今針砭時弊的警世作用也同樣不容小覷。這些大約就是日本“時代小說”長久以來暢銷不衰的主要原因。

《喪神》是五味康祐發表于世的處女作,通過被喚作“妖劍”的“夢幻劍”創始人幻云齋與弟子哲郎太之間的生死糾葛、恩怨情仇乃至后來的言傳而非身教,展現了小說主人公——“無意識中操使夢幻劍”的幻云齋對劍術極致的見解以及其“隨心所欲切莫克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人生觀。結尾處出人意料的師徒間“不避生死暗試劍技”、“制敵意先闖關而去”的過招場景堪稱點睛之筆,見血收官,令人扼腕。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古訓在作品中得到真切驗證。

——譯者

瀨名波幻云齋信伴隱居于多武峰山中,是文祿三年即甲午年八月的事。其時,幻云齋五十有一。

翌歲之乙未年七月,關白①秀次在高野山出家,后自盡身亡。于是,各地武林中人謠傳四起,皆言秀次之死與幻云齋隱居有關。其由蓋因秀次往日曾師事幻云齋習練過劍法。

幻云齋的劍術本被世人稱做妖劍。秀次以身居堂堂關白要職之身,居然師從一慣用妖術者,其由固然不詳。然就其機緣,卻留下了這樣一段故事。

據傳,天正丙戌年歲暮,曾在京畿日吉神社舉辦過比武獻藝大賽。是日,先是在各大名②派出的武功高手之間亦演亦賽地比試了幾場,之后便特許一般流浪武士中自恃武功高強者出場。此乃戰國時代遺風,因主家滅亡而浪跡天涯的劍客不乏其人。幻云齋便是其中之一。

是日的比武獻藝大賽之所以選中了日吉神社,據說是因為恰逢秀吉臘月就任太政大臣,并蒙賜豐臣姓,為示賀意,才特地選擇了一個與其乳名相同的神社。然而實質原因卻是為了滿足家康想要得到一個招攬在野劍客機會的請求。與曾師事奧山休賀齋習練過劍法、睿智聰慧的家康不同,秀吉于斯道本來毫無訓練與修養。莫如說對修煉劍術反倒持有一種小覷之見,屬于那種自以為“沙場上既已殺敵無數,再習劍術豈有用哉?”的人。但是,對于是歲正月雙方剛剛修好,且已于五月將胞妹許配給家康的秀吉來說,他需要以某種形式討好熟諳此道的家康。而家康則恰恰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窺探一下豐臣家武士手段的高低――這才是家康的真實本意。秀吉對此雖然心知肚明,卻也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家康的請求。

再說幻云齋,先是對負責登記的官員自報名號道:“吾乃大和國井戶野人氏,夢幻劍流派,瀨名波信伴是也”。言罷上陣,各僅一劍,即將是日與其對陣的鹿島神流比村源左衛門景好、天流稻葉四郎利之砍倒。當時的得勝光景非比尋常,茲詳述如下:

是日,正手席位上坐著秀吉、秀次。與之比肩而坐的是以家康為首于年末前來賀歲的各路大名。勝負裁判乃疋田文五郎景忠,即后來的棲云齋。這位疋田景忠乃上泉伊勢守(后日奔赴京畿首次為天皇展示劍術時改授武藏守,乃“新陰流”劍派鼻祖)之高足,時任秀次之師。秀次自殺后遂剃度出家,遁入京都東福寺凈心修行。往日里曾與當時中條流高手柳生宗巖一較雌雄。拉開架勢之際,話語即沖口而出“汝起勢不佳也”,旋即一擊而中。宗巖不服,再求雌雄。遂又遭指摘“起勢依舊不佳也”,遂即又是一擊而中。于是乎三戰三捷,劍術高超如是。前述比試結束后某日,得秀次令,命與幻云齋過招,卻被他再三推掉。于是被人嗤笑道:“明知不敵故而怯陣,逃之夭夭罷了。”于是景忠答曰:“依我之見,瀨名波乃瘋劍也。若一試,己必傷。不相與之為上”。

似疋田景忠這般高手,事先便能夠參透幻云齋劍術的可怕之處。然比村、稻葉二人則遠遠不及。比村在與幻云齋對戰前,才只兩個回合就將東軍流高手田中某擊敗,斗志可謂正高。武士流浪乃戰國時代之遺風。希冀在各路大名面前,憑借武功博得贊許,并借此得到晉見乃至隨伺機緣的想法雖有勃勃野心之嫌,卻也恰是浪人武士的共通心愿。計算著從比武候命處走來的這位新對手的步伐,比村源左衛門自以為自己已經看透了幻云齋劍技的高低。

幻云齋從負責發放武器的官員手里拿過規定使用的袋竹刀,沖景忠一禮。隨后,便漫不經心地站在比村對面。待雙方拔刀相向之后,比村不由再感驚詫。對方之刀法流派并無任何架勢可言。是日之賽,使用了上泉信綱發明的袋竹刀。即便謂為竹刀,亦與今日之物迥異,乃一先把竹子細細剖成約三十到六十根再裝進袋子里,并無護手、長三尺三寸之物。一般說來,比武場上使用木劍時,可以想象到的不過是擊中對手前臂,抑或擊落對方手中木劍而已,絕不會攻擊對方的臉部、咽喉和胸部。但使用袋竹刀則可以毫無顧忌隨意擊之。雖如此,面對眼前這個破綻百出的對手,比村此時已無心全力迎戰。只在心中自忖:干脆就像木刀比賽時一樣,快速把對方逼進絕境,博得人們的喝彩聲后住手即是。于是,比村調整了一下呼吸,使出鹿島神流嫻熟的逆風刀法,唰地一聲似退實進地攻上前去。可是,本應擊到對方要害部位的竹刀只是碰到了幻云齋的肩部而已,與此同時,自己的肋上卻挨了對方沉重一擊,幾令窒息。

“住手!”景忠宣布幻云齋勝。

這可完全出乎源左衛門的意料之外。若是判個平手,倒也罷了。說自己敗北,心氣上委實礙難誠服。

“祈準再次過招!”比村請曰。

“不準!”

聽了景忠的話后,比村便任著自己二十五歲人的性子說了下面一段話。

“自己委實沒有戰勝對方,但也決沒輸掉。為了武士的名譽,事到如今我既已請纓再戰,

那就只能要求真刀真槍再決雌雄。就此懇請通稟席上大人。倘若今天的日子特殊不得血濺賽場的話,則希望得到瀨名波的口頭約定,以便它日決出勝負!”

對此,景忠又說“不準”。然而,這一小小的糾葛并沒有逃過秀吉的眼睛。聽了緣由委細后,秀吉本想說“真沒體統,都給我下去!”可那比村并非自己家臣,故而礙難說出口來。況且事情再也清楚不過,那比村明知過分卻還是提出了此種要求,可見他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此時,恰有某大名進言道:“如此方能顯出幾分武士的氣概嘛。”于是,秀吉便通過秀次極不情愿地向下傳達了自己“善處”之意。

既然有了大人的吩咐,那就只能遵命而行。景忠遂詢問幻云齋意下如何。迄今為止表情麻木的幻云齋只是頷首而已。不過,考慮到是日情況特殊,便將比試場所改在神社竹籬外。

二人各自佩好長刀,再次相向而立。此次二人之間的距離約五米余。由于興奮,比村的臉上泛著紅潮,顯示出一種“老家伙,這回叫你瞧好!”的氣概。而幻云齋那邊卻故我如初。只見他面色蒼白,下垂刀尖,仿佛對對手毫不在意。那神情與其說是平靜,莫如說似有鬼狐附體心已旁系。而正是這種神態尤具奪人魂魄之力。

比村源左衛門平舉大刀,漸漸逼上前去。他心里十分清楚:幻云齋面對敵手展現出來的喪失神智心不在焉的架勢與剛才相比并無二致。但因為是真刀真槍的比試,所以才未敢貿然出手,而是隔著白晃晃的刀刃暫時窺視著對方的動靜。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刀砍下去豈不和劈斬木偶一樣易如反掌”的誘惑掠過腦海之際,一股冷風倏然掃過比村背脊。大約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里,他才終于看清了幻云齋劍術的高超所在。然而,未待他警告自己稍安勿躁,習慣已經使他手中的大刀急不可待地向對方直面劈將下去。幻云齋劃成弧形的長刀立時將比村自肩頭一舉劈開,血濺四方的比村頹然仆臥在地。

竹籬內一陣騷然。聚集在那里的人大都多少懂些武功。幻云齋的腳下橫陳著僅僅是用手指尖抓了抓地面就立馬氣絕身亡了的比村的尸骸,可他卻依舊心不在焉茫然若失地佇立在那里。那特異的神態在任何人眼里都不會認為是正常。幻云齋是年四十三歲,參加這種靠刀鋒劍刃博得榮譽并滿足青云之志的賽事,未免顯得年齡偏大。莫如說在血氣方剛意氣用事的浪人堆中,他本屬于深沉老道一族。可是,手刃了與自己兒子年齡不相上下的對手后,卻一如故我,只是一味茫然地仰望著松濤鳴叫的松樹梢。幻云齋原本相貌平平――寬顎骨,額突若瘤,厚唇淡眉,矮小駝背。鬢角紛亂的毛發,時而被風胡亂卷送到蒼白的臉頰上。站在被陣陣寒風不時卷起的沙塵中,他卻似乎仍然冒著冷汗,頭發一古腦地纏繞在太陽穴上。只有那柄長刀,在放倒比村的一瞬間里就已經血痕未拭地收入鞘中。

從神殿走廊的彼側傳來了嘈雜聲響,是主事官員趕來再度驗尸了。左邊斜斜一刀,深四寸余。受此刀傷的比村早已氣絕身亡。尸體被蓋上席子,立時移至別處。景忠面向浪人們說道:

“如果有哪個是比村的故交,就請報上名來。”

比武候命處又是一陣騷然。無人應聲。

就在此時,從剛才披露過劍技的劍客中站出了一位,說與比村略有交情。此人乃來自根來的藩士,喚作稻葉四郎利之。四郎利之在當時習練天流劍法、劍術高超的武士中技藝超群,授騎兵侍衛,享俸祿稻谷二百袋,為一般武士之十倍。只見他走到主事官員面前說道:

“小可以前曾跟隨過三木城主別所長治。三木城陷落后便浪跡四方。當時曾得到過宇喜多家的家臣比村的些許知遇之恩。但是,后來二人身份居然會倒置過來,竟親眼一直目睹了比村的潦倒。說來今天慫恿他出場參賽的也是小可。勝敗乃兵家常事。不過,到了現在這個份兒上,出于友情我也難以坐視不顧。如果藩主在,我會馬上請求他允許我出馬。可是現在辦不到。不過,為了對將來有個交代,我至少也想聽聽關白大人之尊意。務請恩準小可于此地與對方真刀真槍一決雌雄!”

真情已經寫在稻葉四郎的臉上,功夫看上去也要照比村技高數籌。于是,主事官員便來到階前稟報緣由。秀吉曰:“不準”。又云:“倘若出于友情定要出頭,相關人等可以另外擇時擇地再行比試。”見此光景,景忠遂近前向秀次進言道:

“竊以為稻葉其人所云,合于武林大義。故此務請恩準。”

恰在此時,亦有大名上前附和,說景忠所言極是。即便如此,秀吉仍然固執己見毫不松口。他甚至避開意欲請求恩準的秀次的眼神,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準”。

“既然如此,那就……”,就在景忠意欲抽身退下的當口,家康突然發話道:

“且慢!這位喚作瀨名波的,手法奇特。家康素好武功,從鑒賞角度講很想再觀摩一次。因此,懇請……。”

“所言極是!”秀次也隨聲附和著。

秀吉終于怏怏首肯。

景忠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此次比武定在竹籬內進行。據傳,雙眸枯澀的幻云齋聽了主事官員傳達的口信后,鼻子里曾發出“哼”的一聲。那廂里,稻葉四郎已經束好衣袖長帶并扎緊頭巾,背朝神殿擺好架勢,拔出刀來等候著竹籬外的幻云齋。守候在竹籬口的步卒們,在幻云齋踱入門內那一瞬間里嘩地左右分開。只見幻云齋極隨意地踱進籬柵內,對四郎視而不見,邁著均勻的步伐緩緩走來。場內啞然。

“拿命來!”隨著一股撕心裂肺般的吶喊聲,四郎的刀已經自上而下徑直劈將下來。他期待著與對方進行正面廝殺。但是,幻云齋卻毫不躲閃,抽刀即揮,對方右手落地;再回手,四郎的脊背遂豁然綻開。

場上已不見幻云齋的身影。據傳,十日后有人領了秀次的旨意四處尋覓,最終在寺町街的客棧內找到了他。

翌日,幻云齋應召赴淀城服伺秀次。秀次問曰:“你這功夫可真叫了得!是在哪里練就?”

幻云齋當場答道:

“其實我只是記得前些日子曾歷經過幾場比試而已,卻對擊敗對手一事毫無印象。說來

一向如此。包括怎樣回到客棧亦無半點印象。及至夜半夢醒,回過神來,隨意查驗刀刃時發現上面沾有新鮮血跡,于是勉強意識到自己曾手刃他人。僅此而已。至于我的修煉歷程,雖然多少有點嘮頭,可也并不值得在大人面前炫耀。不過,因為我使用的是喪失神智渾然忘我的夢幻中劍術,所以就報了個夢幻劍派之名。”

秀次死死地盯著正在講述的幻云齋的雙眼。對方的表情雖然多少有些陰郁,但看得出所言并非誑語。莫如說那神態中反倒隱含著一種年長劍客的深沉老道。因此就更讓身旁那些前段日子曾親眼目睹了幻云齋比武的武士們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秀次又追問道:

“像您這樣的人怎么會小孩子氣跑到浪人堆里去呢?”

對此幻云齋只是答道:

“多少也還是俗念未泯啊”。

再深追問時,幻云齋便閃爍其詞,只是一味苦笑。

其后,秀次便開始師事幻云齋。秀次不斷召其來見,但幻云齋只是隔月前來參見一次,用過七菜雙案之盛宴,受賜點心一盒等后即行告退。既便秀次被補授關白要職,他也不愿更加親近半步。可以想像的原因之一是,幻云齋顧忌那個無緣無故討厭他的秀吉。雖如此,秀次也還是明顯地受到幻云齋那份妖氣的影響。一個擔任內勤的近侍曾留下如是內容的筆錄:

“大人近來氣色不佳。在心不在焉凝視后房女傭的眼眉過程中,竟會突然沖侍童吼道:‘快!快來襲我’!咄咄怪事乎?”

筆錄的日期,正是出征朝鮮的軍隊從釜山撤回之際,秀次自殺兩年前。

這是幻云齋隱居多武峰六年后一個早春的日子,從飛鳥路沿細川,左側可見茂古森林。一位后生正順著通向多武峰的后山山路攀援而來。只見他登上這山道惟一的險要之地龍臥嶺后,便在路旁一處樹蔭下停住腳步準備歇息片刻。山道自此變得更加陡峭,羊腸小路時而嵌咬著巖石蜿蜒于叢林中。

正是陽光從樹葉間燦然瀉下的正午時刻。那后生時而翹首仰望蒼穹,時而俯身鳥瞰腳下。俄頃,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似的將干糧從背在肩上的包裹中取出。原來是路旁巖間滲出的些許水滴映入了他的眼簾。他饕餮著手中的干糧,盡管雙頰上還殘存著少年的紅暈,可那繃緊的嘴角卻顯露出一股率真的堅強意志。

后生是前來向幻云齋挑戰的。時年一十七歲,喚作松前哲郎太重春,乃十四年前在京畿死于非命的稻葉四郎利之之子。四郎利之因“一念之差招至武門之恥”而被沒收領地。因此,尚在哺乳期內的哲郎太便被寄養在舅父――播磨國佐用郡的鄉居武士松前治郎左衛門家中。在那里,他冒用了母親的娘家姓松前。哲郎太的母親喚作縫,原是別所長治的內室女侍。縫生來聰慧伶俐,自夫君成為浪人后,便懷著哲郎太回到娘家,不分晝夜地照看著舊主別所家墓地,以使香花不絕。聞聽夫君四郎利之被召用為騎兵侍衛,便歡天喜地直赴根來,奈何半年后卻慘遭喪夫之痛。縫把將哲郎太拜托給哲郎太舅父的信箋連同自己的黑發一并送走后,便遁入紀三井寺做了庵內尼姑。信中“勿忘父冤報仇雪恥”的字樣,乃其留給哲郎太的最終話語。

哲郎太在治郎左衛門家中成長為志向高遠之人,隨著年齡的增長,漸次修煉成富田流短刀密技。亡父死于非命之仇片刻不敢有忘。一日,他對已是其岳丈的治郎左衛門和新婚妻子真由羅敞開心扉表明了自己要去尋仇的決心。治郎左衛門對世間所傳幻云齋的高深武功心存疑懼,曾勸其暫且耐住性子從長計議。但見哲郎太去意已決,無奈,便取出家傳寶刀贈之以做餞行之禮。真由羅于中途訝然退席。與哲郎太同齡的真由羅對夫君愛意深篤,她所能做到的,便是盡量不讓哲郎太的雄心壯志因己受挫。

哲郎太吃完干糧,回過神來,撣去和服褲上的塵土,意欲過去喝點山巖間的泉水以潤喉嚨。就在此時,卻不知從何處傳來鳥鳴般婉轉的歌聲。據說,這條被土著居民慣稱為龍臥嶺的險峻山路,除了樵夫以外極少有人踏入。哲郎太不解地側耳傾聽著。那歌聲伴隨著樹木的回音蕩漾林中漸次飛進耳畔。已經毋庸置疑,確有一女子正在奔下山來。哲郎太身不由己地將身軀藏匿于巖石后面。

俄頃,在斜坡的對面,山坡上已經隱約可見對方的身影。果真是個女子。長長的黑發飄逸在身后。伴隨著那充滿青春活力的剔透歌聲,女子正以雌鹿般的速度一陣風似地奔下山來。哲郎太越發覺得詫異。側耳聽去,歌詞大意是:

雨漂漂

難染我裙衣

漂漂雨

難使衣色移

再染我裙衣

須臾間,女子已經來到距哲郎太不遠的地方。那女子也發現了哲郎太,歌聲嘎然而止。只見她飛身躍起,立時落在距哲郎太大約四米遠的地方。眼看著就要碰到身上的,只是一朵從女子手指尖上飛出的映山紅。花兒速度不減,倏忽落在哲郎太腳下。

哲郎太茫然注視著女子。

女子也凝望著眼前這一身行旅打扮的青年武士。

女子的粗絹衣服上扎著兩條粗繩。眉宇間看得出畢竟還是有些氣喘。不知何故,那腳下的落花,竟宛若女子的刀尖,令哲郎太裹足不前。一瞬間里兩個人只是凝眸對視。

俄頃,哲郎太開口問道:

“小姐可是本地人氏?”

女子頷首。

“那么,小姐可知道一個喚作夢想庵的茅庵所在何方?”

“知曉。”

女子以一副事先就已經猜想到他要問些什么似的表情重新打量著哲郎太的行頭。

“那茅庵距此遠否?”他又問。

她又頷首,并回答說夢想庵掩蔽在樹林中很難尋覓。

對方從容不迫的應對態度令哲郎太頓生疑竇。一問,果然是幻云齋的女兒。

倏忽四載。如今,哲郎太已經成為夢想庵的一員。

當時,當他聽到對面的女子乃幻云齋之女時,他就已經明白自己毫無勝機可言。因為自己技不如人,即便是幻云齋的女兒都明顯難以抵擋。雖如此,他還是重新報過姓名,道出緣由,讓女子領他上山,并在山頂的空地上與幻云齋交手。

幻云齋為何沒有殺掉哲郎太,哲郎太本人自不必說,即便是幻云齋的閨女雪兒也難解其由。據雪兒透露,在此之前,已有不下五人前來尋仇。他們并非像哲郎太那般直接表明復仇意愿,而是佯稱要學武功,結果均被幻云齋刺中咽喉而斃命。而對哲郎太,幻云齋只是削掉了他的一只耳朵,并且馬上就讓雪兒去采集草藥為其療傷。

哲郎太當時本想自殺,卻被幻云齋擋住。他說道:

“你乃學藝未精,故而敗在我的手上。何不苦修劍術再次挑戰于我?今日留你性命,無需感恩。你不妨就寓居于此,得便時隨時都可伺機出手。到那時我也未必會再次對你手下留情。再有,也許我還會對你主動出擊。不過,今天畢竟是你輸了。既已敗在老夫手下,就該痛痛快快地聽命于我。”

哲郎太高喊著“失禮了”,便欲自裁,奈何雙腕一下就被拿住。那一刻,幻云齋又輕聲說了這么一句,“你怎么還不明白?”

他要讓自己明白什么?在弄清這充滿暗示性話語的意思之前,哲郎太必須首先對自己已經承認敗北這一事實感到羞愧。事到如今死不足惜。也沒有逃回故里的道理。那么,就把一切都交付給敵人聽憑其處置豈不正是一個武士的生平夙愿嗎?于是,當雪兒拔回根上還帶著泥土香氣的草藥時,哲郎太便不知不覺地聽命于雪兒任其療傷。

打那之后,他們便在庵中開始了同食共寢的生活。歲月泯恩仇。不知從何時起他和雪兒已經處熟,好像忘記了真由羅一般過起了宛若父子三人的團圓日子。可也是,說是要報父仇,但實際上哲郎太對自己的生身之父四郎利之根本毫無印象。武士的意氣說到家也不過就是一種世俗而已。不可否認的是:一旦共同生活在這人跡罕見的深山老林中,只要同為人類,便立時會孳生出一份親情來。一如肌膚互被暖過一般,不知不覺間哲郎太漸漸喪失了對幻云齋的仇恨心理。大約是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胸懷使然。

但是,真由羅的面影有時也還會浮現在眼前。可這份空虛很快就會被雪兒的安慰撫平。雪兒并不是幻云齋的親生女兒,而是養女。并且,如果刨根問底的話,搞不好她的人生很可能也和哲郎太一樣肩負著同樣沉重的使命。然而,雪兒卻是一個不計前嫌的要強女子。她視幻云齋為父,呼哲郎太為兄,抓捕夜晚棲息于巢中的鳥兒時,其身手往往比哲郎太還要敏捷。

無論是哲郎太對其存有敵視與戒心之際還是現在,幻云齋的態度都沒有任何改變。他彷佛正在凈心修煉著一種超越了愛憎之情的別樣心境。即便笑談之際,也不會說出“你不會揮刀砍殺過來吧”之類的話。陰雨天則憑幾假寐,放晴后便與哲郎太一起下到山谷中去尋覓食糧。一如既往的是,身為武士的他看上去依然渾身破綻百出。

但是,付出過一只耳朵代價的哲郎太對此頭腦清醒得很:那不過是幻云齋贈送給敵人的誘餌而已,一個來自惡魔令人悚懼的誘餌。之所以謂之為惡魔,是因為幻云齋本人對此似乎毫無意識。事實是,如果那破綻是佯裝出來的,幻云齋就可以趁敵手松懈之機攻其不備,是對技高一籌之敵手充滿誘惑的挑逗。然而幻云齋并非如此。只要你這邊不帶殺機,幻云齋那里就絕不會主動出手。亦即,如果不使幻云齋感受到殺意,他本人便與木偶無異。

自打生活到一起以后,這種本事的不可思議就愈發令哲郎太嘆服不已。所以,并不是為了戰勝幻云齋,說到家不過是出于習武者某種程度的好奇心而已,他忽然想學習夢幻劍了。一日,他提出了這一請求。幻云齋說道:

“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教人的本事,不過,你要是有這份心,那就隨心所欲自然而然地學好了?”

于是,從那時起,便出現了一種師事過去仇敵的奇妙關系。

但是,幻云齋并沒有拿起木刀一招一式地教授哲郎太。下雨便在庵內,晴天則赴山谷,

對哲郎太的態度也是一如既往。不過,有時偶有機會,也會教他這樣一些道理:

“要想修煉夢幻劍,須首先拋棄一般的世俗習劍觀念。按以往的習劍方法,靠苦思冥想是難以達到劍術極致的。最重要的乃是要回歸人類天生的本性。亦即食則窮其味美,憂則緊鎖雙眉,時或風流淫靡。須如斯而行切莫扭曲人類原有的天性。世上本無所謂邪念。若苛而求之,則克己、犧牲者當屬此類。不能愛者憎之可,饑之甚者索人命以果己腹可。惟應謹守者,一己之本能也。換言之,就是要保持住欲望,護持住那天生的真實欲求。”

他還這樣說過:

“世之劍客皆蔑視怯懦,動輒理論膽識之高低。真乃愚蠢。殊不知惟怯懦方為人類超越自我小聰明的本真智慧。怯懦源于護身的本能。因此,你一定要把怯懦堅持到底。余之心得為:惟持怯懦于始終,劍術方可臻達正果。”

他甚至還這么說過:

“余之所以能夠修煉到今天的心境,全仗守住了怯懦之心。余之膽魄原本就小于常人。往昔心智未開之際,亦與世人無異,常為自身之怯懦感到羞愧。然而,當某日目睹某人面對飛來之石身不由己合閉雙目時,這才幡然醒悟:此方滄桑正道光明磊落之技也。面對撲面而來之飛石,及閃則閃,不及則合目。余參悟到了這閃避不及之瞬間所包含的劍術蘊奧。其后,余又看到了許多諸如此類源于本能的防御。余甚至不再持有護守意識,此乃千鈞一發之際孕生出來的反應態勢。所以,余便開始追求一種制敵意先的境界。余不敢斷言此種修煉方法與世人所云‘千辛萬苦修一劍’孰難孰易,然余已修煉到猶如‘眠者驅駐面之蠅而不知’一般的護身極境,自創了這個夢幻劍派。”

云云。

哲郎太潛心修煉又逾八載。其間,刻印在留全發的幻云齋額上的皺紋又新增數道,但其對哲郎太的態度卻一如既往。要說有,也只能說是某種為人師表的慈愛之情時而會在他那枯澀的眸子里一閃而過。于是,便會以培育流派晚輩的熱情講述夢幻劍的奧妙所在。而哲郎太也一如既往,在紡線的雪兒身邊打稻草、編草席,為捕捉鳥獸時而飛奔下山的生活沒有任何變化。只是,不知從何時起,他的動作似乎忽然變得懶散緩慢起來;而有時,他卻又在大白天兀然躍起,把正在煮粥的雪兒掀翻在地挑逗著雪兒。不知從何時起,他和雪兒結了秦晉之好,在庵邊另建了一個簡陋的小屋棲身。

起初,哲郎太似乎對自己的這種劇變有些厭惡,曾獨自一人登上山頂,孑然遙望夕陽西斜的西方天際。此時,對面那一如他的身影、隔著道道層云峻然傲立的金剛雄峰隱約可見。但是,正如他眉宇間的那份凜然神色很快就會潰散下去一樣,不知從何時起,他那佇立的身姿忽然消失在黑暗中。也不知從何時起,山頂上再也看不到他佇立的身影。

其后某日。哲郎太正在小屋后的陰涼地兒里劈柴。當時雪兒正好到村子里去賣鹿肉。

哲郎太的身邊擺放著雪兒為他準備的飯團和盛著醬湯的木碗。他顧不上吃飯,只是專注于劈柴碼垛。周圍只聞蟬聲陣陣。

也不知過了多久,通向庵旁另建簡陋小屋的那條小路上閃出兩個身影。走近后便看得一清二楚,分明是從某戰場上潰敗下來的武士。他們裹著破裂的鎧甲,看上去饑腸轆轆。乃敗于夏之陣的大坂方的家臣。

他們看到小屋和哲郎太后,便遑遑然躲到樹叢間,用警戒的目光向哲郎太窺望了片刻。他們覺得自己似乎未被發現。忽然,倆人的目光落在背對自己揮刀劈柴的農民身旁放著的飯團和木碗上。

倆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相互頷首示意。于是,其中的一個便從哲郎太背后悄然靠了過去。而躲在樹叢中的那個則屏氣止息地留在原地觀望。呼拉拉刀光一閃,隨著一陣悲鳴,偷襲的武士眉間已被劈裂,如大蝦般躬身倒地;這邊觀望的潰敗武士,則仿佛突遭五雷轟頂,耳間萬象之音頓失。然而,其時周邊蟬噪如雨,男人依舊在那里若無其事地揮刀劈柴。

……當時,悄然數點著鏗鏗劈柴聲響的,是從屋外返回家中憑幾而坐的幻云齋。干燥的木柴被劈開,于是耳邊就會傳來“咔、咔”的劈材聲響。那間隔有序的劈柴聲中途雖曾稍微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就再次有序不紊地重新響起。幻云齋的兩眼炯然睜開,旋又合上雙眸。

這是那一年的深秋。

是日傍晚,三人正圍坐在爐邊進餐。幻云齋開口說道:

“你好像已經全部領略了夢幻劍的真諦,下山一趟如何?”

“也好。”哲郎太面色呆板地答道。

只有雪兒,腦海中倏然回想起丈夫以前說過的住在播磨的女人的事。但是,此時的她礙難開口告知丈夫自己已經身懷六甲。

數日后,這一奇妙的修行之旅終于就要開始了。對于現在的哲郎太來說,上路前呼喚過去的仇敵為師并無些微的扭捏。可在送別的幻云齋臉上,卻多少泛起一抹奇怪而又會心的微笑。

幻云齋和雪兒一直將哲郎太送到山巔盡頭。哲郎太停住腳步,再次向師傅致謝。而雪兒自昨晚起連今后哲郎太是否回山都沒有追問。她似乎已經徹悟:面對出門修行的人,如此這般才是正理。

幻云齋將整個身軀拄在杖上叮囑道:“當心點,去吧!”

哲郎太點頭,應道:“是”。并以此作為自己的告別之辭。接著,他又和雪兒對視了一眼,再朝幻云齋拱手一揖,遂轉身離去。在他的背后,一閃而過的是幻云齋劈將下來的杖劍之刃。

“啊!”

雪兒倒吸了一口冷氣。然而,口吐鮮血的卻是幻云齋。哲郎太拎著滴血的大刀,步履蹣跚地走下山去。

幻云齋的墓,位于今日奈良縣高市郡明日香村字上畑高山寺。

注:

[1]“關白”:輔助日本天皇總理萬機的重要官職,相當于中國古代丞相一職。

[2]“大名”:日本封建社會占有大量名田(登記在冊的土地)的大領主。相當于“諸侯”。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乱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中文| 久久特级毛片| 欧美激情综合| 日韩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视频免费看| 免费又黄又爽又猛大片午夜| 欧美日韩激情在线| 国产成人精品视频一区二区电影| 国产一区二区网站| 亚洲国产成人麻豆精品| 99成人在线观看| 2022精品国偷自产免费观看| 亚洲IV视频免费在线光看| 国产成人高清精品免费软件 | 无码AV日韩一二三区| 免费无遮挡AV| 日本在线欧美在线| 4虎影视国产在线观看精品| 无码AV高清毛片中国一级毛片| 少妇高潮惨叫久久久久久| 成人国产精品一级毛片天堂| 亚洲AV无码乱码在线观看裸奔 | 国产69囗曝护士吞精在线视频| 亚洲日韩精品欧美中文字幕| 国产黄视频网站| 免费无码又爽又黄又刺激网站| v天堂中文在线| av在线5g无码天天| 国产主播福利在线观看| 成人伊人色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永久在线视频| 色欲综合久久中文字幕网| 成人av专区精品无码国产| 亚洲欧美精品在线| 99re在线免费视频| 大香伊人久久| 国产精品永久久久久| 亚洲日产2021三区在线| AV天堂资源福利在线观看| 国产又粗又爽视频| 高潮毛片免费观看| 欧美成一级| 超薄丝袜足j国产在线视频| 麻豆精品久久久久久久99蜜桃| 91色在线观看| 免费毛片a| 亚洲中文字幕无码爆乳| 亚洲精品在线影院| 伊人久久婷婷五月综合97色| 日本成人不卡视频| 伊人久久婷婷五月综合97色| 丝袜国产一区| 日韩亚洲综合在线| 中国丰满人妻无码束缚啪啪| 亚洲欧美另类日本| 日韩一区二区在线电影| 男女猛烈无遮挡午夜视频| 婷婷亚洲天堂| 免费播放毛片| 色综合天天操| 久久久久人妻一区精品色奶水| 美女啪啪无遮挡| 91久久国产热精品免费| 国产亚洲欧美日韩在线一区二区三区| 91无码人妻精品一区二区蜜桃| 97青草最新免费精品视频| 永久成人无码激情视频免费| 欧美福利在线| 免费毛片视频| 中文国产成人精品久久| 午夜精品影院| 亚洲午夜18| 1024国产在线| 亚洲女同欧美在线| 国产成人综合亚洲欧美在| 五月激情综合网| 国产aⅴ无码专区亚洲av综合网| 一级毛片免费不卡在线 | 香蕉久久永久视频| 九九九久久国产精品| 日韩欧美国产成人| 亚洲欧美综合在线观看| 男人天堂亚洲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