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老外合租

1

周末的時候，我去公司參加最新的FLASH作品發(fā)布會，主管討好地問我，是不是一個人住兩居的房子，我點頭，說，原來的合租女孩兒搬走了，一直沒找。主管就介紹一個年過而立的老外玄亞給我認識，幽默而風(fēng)趣地要我暫時收留他一段時間。玄亞是主管的朋友，我沒有拒絕。雖然玄亞像一只被人拋棄的蒼老的貓，疲憊而落魄，可畢竟錢多了不燒手。何況玄亞看上去不是壞男人。

“約法三章你懂不懂？”我眉毛上揚，嘴唇微撇。玄亞乖乖地洗耳恭聽，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頭。

“哪里是約法三章，分明是一個不平等條約。”玄亞低聲下氣地抗議。我蘭花指指向門，妖嬈的笑凝固在美麗的臉上，抑揚頓挫地說：“你可以隨時離開，沒有人拉著你。”說著做了個請的動作。

“不抽煙，不喝酒，不帶女朋友，不夜不歸宿……”玄亞一口氣復(fù)述了一遍我的條約，聳聳肩，嘆息一聲之后，約定就具有了效力。也就是說隨便他違反那一條，都會有被面前這個妖精一樣的女孩兒，不問青紅皂白地掃地出門的。

“還有，”我性感而曖昧地笑，“上衛(wèi)生間，記得隨手關(guān)門。”玄亞苦笑，心想和坐牢有什么區(qū)別。

2

玄亞開始和我爭吵:“你憑什么夜不歸宿?”我乜斜著他，忍俊不禁地笑:“你有病，這是我的家，我有自由的權(quán)利。”玄亞望著陽臺下那輛揚長而去的藍鳥，陰陽怪氣地挖苦我說：“那鳥男人送你回來的?”我喝多了酒，努力睜一下眼睛，翕動著嘴唇，想反駁他，又軟弱無力地低下了頭。

“你還喝了酒。”玄亞欲攙扶我。我用力地甩手，由于用力過猛，跌進了玄亞的懷抱。玄亞把我抱進臥室，還沒挨著床沿，我大張了嘴，哇地一口吐了。我癱軟地跌進床里，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

終于，我累了，脖子縮著，長發(fā)散著，蒼白地喘息。玄亞清理了地板。我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痛苦地翻下身喊：“水，水。”玄亞早泡了釅釅的菊花茶。我一夜喝了三次水，在玄亞的懷里哭了四次，三次都問玄亞：“我漂亮嗎?”然后淚水失控地打濕了玄亞的胸。

第四次的時候，我問玄亞:“為什么，為什么他不和我結(jié)婚?”這時候我已經(jīng)清醒了，爬在玄亞肩膀上號啕大哭:“為什么?”鼻涕和眼淚都快把他浸泡了。

羅林是我在一次FLASH大賽上認識的，干凈而儒雅，非常欣賞我的作品。初賽復(fù)賽決賽，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擁抱接吻上床。他是我一直渴望尋找的那種男人，有房，有車，有學(xué)識，有涵養(yǎng)。

大賽結(jié)束后，我以總成績9.852分獲得了亞軍。我知道這都是他的關(guān)照，因為他也是評委之一。大賽的頒獎晚會上，我穿了黑色V領(lǐng)襲地長裙，光滑白晳的背整個裸露著，在霓虹閃爍、掌聲如雷的舞臺上出盡了風(fēng)頭。晚會結(jié)束后，他卻單獨約了我，開著他的藍鳥，到20公里外具有歐洲風(fēng)情的酒吧，瘋狂地要我。我在他的身下一次次綻放。我無法拒絕他的撩撥，在短短的一個月后，把心交給了他。也就是從那天起，我開始等待他離婚的那天，我只想擁有婚姻。

他從最初的信誓旦旦，到后來的敷衍搪塞，可我依然沒有放棄等待。再后來我就主動搬出了他的別墅，我不想讓他覺得我的愛是糾纏。

玄亞不想聽我講故事，玄亞說:“鳥男人有什么了不起。”我拉了臉：“他叫羅林。”

凌晨的時候，我肚子餓了，玄亞熱了茶幾上昨晚留給我的綠豆粥。

我不想動，撅嘴說：“你喂我。”玄亞就一勺一勺地喂我。我想，如果羅林有玄亞的三分之一對我好，我就知足了。

3

我對玄亞的做法很滿意，不抽煙，不喝酒，沒有異性朋友，也從未夜不歸宿。更讓我滿意的還有他的廚藝，煎、炒、熘、炸，讓我樣樣心服口服;片、丁、絲、塊，讓我樣樣食欲大增。

都說要想拴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先拴住他的胃，這道理我懂。可我也懂，這一生我都學(xué)不到玄亞的五成，所以我沒有辦法拴住羅林的胃，當(dāng)然我更懂，就算我拴住他的胃又能怎樣？玄亞拴住了我的胃，又能怎樣？我照樣想著羅林。

獨處的時候，玄亞幾乎很少開口講話。不是看雜志，就是抱著筆記本搞預(yù)算。仿佛他只有鉆進廚房的那段時間是活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噼里啪啦，加上我的喋喋不休或唧唧喳喳，簡直是一道別致的風(fēng)景。

晚上十點多了，玄亞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回來。開始我坐在沙發(fā)里看韓劇，可兩集都播放完了，也沒等到玄亞的影子。我開始生氣，發(fā)誓等他回來不給他開門，于是我煞有介事地從里邊插了門。

肚子咕咕叫的時候，我只好自己進了廚房，只有雞蛋躺在壁櫥里，西紅柿躺在案板上。學(xué)著玄亞的樣子切成塊，打了雞蛋，笨拙地攪勻。煤氣灶上冒著藍色的火焰，油溫開始急劇上升。匆忙間卻糊了雞蛋，燙了手。噙著淚望著那盤雞蛋炒西紅柿，卻沒有了食欲。換個頻道，繼續(xù)看沒完沒了的韓劇。

墻上的掛鐘滴答滴答地響著，每一聲都讓我煩躁，心里開始擔(dān)心玄亞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不然沒道理這么晚不回家啊。終于門外有鑰匙開鎖的聲音，然后是玄亞的聲音：“我，我。”他一定以為我睡了，所以才那么大聲。我賭氣不給他開，可他聲音更大地叫，樓道里傳來了抱怨聲。

我拉著臉，開了門，卻像看見了怪物一樣瞪著玄亞。因為玄亞的身后還跟著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矜持而高貴地仰著頭，心安理得的樣子。

玄亞訕笑：“我妻子，前妻。”不知道為什么他又補充了一遍，我真想說，你讓她走，可還是沖那女人禮貌地笑笑說：“你好。”她也不失禮節(jié)地沖我點頭說：“你好。”

帶上房門的那一刻，我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堵，因為玄亞未經(jīng)我允許，招呼都不打，就帶女人上門，分明是先斬后奏。

女人徑直進了玄亞的臥室，并且?guī)狭碎T。我望著那扇關(guān)上的門，做了個不屑的鬼臉，卻看見了玄亞那雙深邃的眼睛，討好地望著我，壓低聲音說:“讓她和你睡一張床吧。”我應(yīng)承得很痛快，甚至沒有猶豫。

我記住了女人走出玄亞臥室時的哀怨目光。

躺在一張床上，女人依然很矜持，眼里卻噙著隱忍的淚水。窒息般地過去10分鐘的時間，才嘆息一聲，對我說：“玄亞是個好男人，希望你珍惜。”

我想笑，心想，我珍惜什么啊，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憑什么珍惜。可我卻沒有解釋。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做了個夢，穿著睡衣跑到陽臺上，發(fā)現(xiàn)玄亞又把我昨天替換下的衣服洗了，連同貼身的內(nèi)衣。我幽幽地說：“她還是愛你的。”玄亞嘆息：“有時候，錯過一次，就等于錯過了一生。”我真沒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還挺深沉。

4

我已經(jīng)整整一個月沒見到羅林的影子了，打他手機不是關(guān)機，就是不在服務(wù)區(qū)。打他公司的電話，聲音好聽的女秘書不是說他出差，就是開會。終于，我忍無可忍了，把他堵在辦公室里。羅林卻說：“我剛出差回來，正準備給你電話。”我沒有發(fā)作，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無法挽回。

說好晚上一起吃飯的，卻失了約。

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羅林失約的晚上，就獨自一人坐到常去的酒吧里，聆聽著一首又一首纏綿悱惻的流行愛情金曲，把自己灌得兩眼發(fā)直。玄亞找到我的時候，我正舉著杯子對著空氣干杯。玄亞心疼地奪了我手里的杯子，我機械地擺著手：“別管，你別管。”

拉扯著出了酒店的門，玄亞把我扶上了門口停著的寶馬車。我笑：“你偷的。”玄亞看見了不遠處開著藍鳥的羅林，我掙扎著下了車向他走去。羅林下了車，說：“你喝多了。”剛摟了我的腰，后面就竄出一個從出租車上下來的女人，揪住我的頭發(fā)歇斯底里地罵：“你個臭不要臉的。”

我已經(jīng)蒙了，但我非常清楚，羅林是有妻子的。我失去了反抗的意識，就那么任女人把我摔倒在地，然后用高跟鞋踹我。我凄慘地笑著，雖然疼，可沒有淚。

女人趾高氣揚地嗤之以鼻:“就憑你，也想坐我們家的藍鳥？就憑你，也想住我們家的別墅?”

玄亞擋在了女人的面前，他指了指不遠處的那輛寶馬：“那樣的車她有三輛。”然后又指了指不遠處黃金地段的那片住宅說：“這樣的房子，她有十處。”女人似斗敗的公雞一樣打量著玄亞：“你是誰?”玄亞深沉地說：“我是她哥。”羅林拉起女人的手，慌亂地上了車，倉皇地逃了。

我依然在笑，玄亞彎腰抱起我，我卻還是那句話：“別管我，你別管我。”玄亞一直把我抱上剛才的那輛寶馬，我還在笑：“你偷的。”玄亞說：“我撿的。”

車啟動的那一刻，我問：“你要帶我去哪里？”玄亞說：“回家。”

玄亞說的沒錯，那樣的車，他有三輛，那樣的房子他有十處。只是前一段時間，曾經(jīng)背叛了他的前妻，和她的情人涉嫌詐騙，他受到牽連，法院查封了他的全部財產(chǎn)，所以他才成了在我眼里被遺棄的人。法院終于調(diào)查清楚了，他的前妻不曾詐騙，而是她不惜用離婚為代價換來的男人卻一夜間騙走了她離婚后分到的一半家產(chǎn)，然后從這座城市里永遠消失了。所以她希望玄亞原諒她，再給她一次機會。可惜她已經(jīng)錯過了一生。

齊 山/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