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火

天氣又陰又冷，他沿著小路往前走著。抬眼望去，皚皚冰雪一直連到了天邊。這是他在阿拉斯加過的第一個冬天。盡管穿著厚厚的衣服和毛皮靴，但他還是感到陣陣寒意。

他的目的地是亨德森港附近的營地。朋友們正在那兒等他。他希望可以在6點鐘天黑前趕到營地。朋友們將會為他升起溫暖的篝火，準備好熱騰騰的食物。

一條狼和狗混血的大灰狗跟在他的后面。它也不喜歡這種極端寒冷的天氣。連它都明白天氣實在太冷了，不適合旅行。

他繼續往前走，到了一條叫“印第安小溪”的小河，河面已經完全凍住了。這條小河直接通往亨德森港的營地。他開始沿著被雪覆蓋的冰面前進。

在行走的時候，他很小心地觀察著前方的冰面。突然，他停了下來，然后繞著一塊冰面轉了一圈。他看見一條溪流正在冰面下流動，這讓冰面變得很薄。如果他踩在上面，就可能把冰面踩破然后掉到水里。這么冷的天氣，如果打濕了鞋，那就真要命了。腳很快就會被凍成冰塊，自己也可能會喪命。

12點的樣子。他決定停下來吃午飯。他把右手的手套脫掉，拉開夾克和襯衣，然后拿出面包和肉。這些動作耗時還不到20秒，但是他的手指已經開始被凍住了。

他用力地在腿上拍打著自己的手指，直到自己感覺到刺痛為止。然后他很快地戴上了手套。開始的時候，他用小木片把火引燃，然后加一些大的木頭，火就升起來了。他坐在一根滿是雪的圓木上面，開始吃了起來。在享受了幾分鐘溫暖的火焰后，他站起來繼續前進。

半小時后，意外發生了。在一個看上去雪很結實的地方，冰面破了。他掉到了水里。水并不深，但是一直濕到了膝蓋。這讓他很惱火。這次意外會耽擱他到達營地的時間。現在他不得不再次生火來烤干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他朝一些小樹走去。那些樹都被雪蓋住了。它們的枝條上面還有一些今年早些時候洪水退去后留下的干草和木頭。他把一些大的木頭放在一棵樹下的雪地上，然后放了一些干的草和枝條在上面。他脫下了自己的手套，掏出了火柴，點燃了火苗。他小心翼翼地往微弱的火苗上加上更多的木頭。火勢變得大一些后，他就放一些大的木頭上去，讓火燒得更旺。

他小心翼翼地行動著。在零下60％的嚴寒中，一個打濕了腳的人在第一次嘗試生火的時候絕不能失敗。在走動的時候，他的血液保持了身體各個部位的溫度。現在停下來了，嚴寒讓他的血液減緩了流動。他的腳已經被凍住了，手指和鼻子也失去了知覺，全身上下都感到發冷。

但是現在，他的火堆慢慢地變旺了。現在他安全了。他坐在樹下，回想起在菲爾班克斯遇到的老頭。那位老人告訴他沒人可以在零下60℃的嚴寒天氣中獨自旅行。但是現在他做到了。他獨自一人，還遇到了意外。他升起了一堆火。拯救了自己。

那些老人家已經不行了。一個真正的男人可以獨自去旅行。如果他能保持冷靜。那就什么事情也不會有。他的靴子上全部都是冰，一條條冰凌硬得像鐵一樣，他必須用刀把它們都切掉。

他斜倚在樹上，準備掏刀子。突然，一大團雪沒有任何預兆地掉了下來，火被壓滅了。盡管他只是輕輕地動了一下小樹，但是這足夠引發一次“枝條雪崩”。他被驚呆了，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火被壓滅的地方。

老人家是對的。如果有另外一個人和他在一起，他就不會處于如此危險的境地了。伙伴會幫他把火升起來。但是現在只能靠自己來生火，這次絕對不能失敗。

他收集了更多的木片。然后到口袋中去掏火柴，但是他的手指已經凍僵了，根本就抓不住火柴。于是他用自己的全部力氣把手在腿上拍。

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指再次有了知覺。他又把手伸到口袋里面去掏火柴。但是極度的寒冷讓他的手很快又再次失去了知覺。所有的火柴都掉到了雪地上。他試著去撿，但是卻根本撿不起來。

他帶上手套，再次把手在腿上使勁拍打。然后他脫下手套并且把所有的火柴都撿起來。他把它們收攏在一起，用兩只手小心翼翼地夾著，然后在腿上來回劃，很快，火柴就著了。

他舉著燃著的火柴靠近木頭的碎片。過了一會兒，他聞到了自己手被燒焦的氣味。然后感覺到了疼痛。他的手不由得一松，燃著的火柴都掉到了地下。一股青煙升起，火柴熄滅了。

他無奈地抬起頭。看見狗正看著他。他有了一個主意。他可以把狗殺了，然后把手放到狗溫暖的身體里面。當他的手指重新恢復了知覺，他就可以再升火。他叫喚著狗。狗從他的聲音中聽到了危險，往后退了退，不肯過來。

他又叫了它一聲。這次狗靠得近了一點。他摸著了自己的刀，但是他忘記了自己的手指根本不能彎曲。他殺不了狗，因為他根本就抓不穩刀。

對死亡的恐懼籠罩著他。他跳起來開始往前跑。奔跑讓他感覺好了一些，也許奔跑可以讓腳暖和過來。如果他跑得足夠遠，還可能跑到亨德森港，然后朋友們就會照看他。

在奔跑的時候，他好幾次都沒感覺到自己的腳和地面相碰，這種感覺很奇怪。于是他決定休息一會兒。當他躺在雪地上的時候，他注意到自己沒有發抖了。他已經無法感覺到自己的鼻子、手指、腳。但是他卻感到溫暖舒適，他意識到自己就要死了。

好吧，就這樣了，他決定像個男人那樣接受這一切。世界上還有很多比這糟糕得多的死亡方式。

他閉上眼睛，進入了生平最舒適的夢鄉。

狗就坐在他對面，等著他起來。最后，狗靠近了他，聞到了死亡的氣息。它扭過頭，向著黑夜中寒冷的星星發出了一聲悠長而又深沉的嚷叫。

然后它掉過頭，朝亨德森港跑去，它知道那兒有食物和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