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琥珀,源于它與眾不同的形成。飛翔著的小蟲兒,在茂密的松樹林中,被瞬間滴落的松脂緊緊擁住,時間的滄海桑田中,凝固成一種美麗的永恒。
打從我記事起,祖母的手上就戴著一只琥珀手鐲。沉靜的紅褐色,泛著溫潤的光澤。里面有一只小小的蟲子,對著陽光望過去,隱約可見其纖細的翅膀。我一直覺得,那是一只美麗的蝴蝶。蝴蝶的生命是短暫的,琥珀卻使它們從某種意義上得到永生。
琥珀是祖母的陪嫁。據(jù)說,琥珀能夠避難消災,保佑佩戴之人一生的平安。所以,祖婆婆在眾多的首飾中,獨獨挑了這個琥珀鐲子,親手戴在祖母的腕上。祖母與手鐲須臾不離,無論挑水做飯,還是縫表繡花,都能看見那一只鐲子,在她的手腕間,幽幽的搖。
我不止一次地央求過祖母,要戴手鐲。卻無一例外地遭到拒絕。有一次我趁她睡著了,想著把手鐲從她瘦削的手上,小心褪下來,結果,我的手剛一碰到手鐲,她就醒了。自是十分沮喪。
待到一天一天長大,見過雅致的玉鐲,精美的金鐲,古樸的藏鐲之后,便有些瞧不起祖母的手鐲。不過是一只小小的蟲子,哪里有這些風情各異的鐲子更吸引人呢。所以,當祖母把手鐲摘下,神色凝重地戴在我手腕上的時候,我頗有些不以為然。那一天,我離開她的視線,去了更遠的北方。
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街頭奔波,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采訪也不是很順利,很多人和事并不是我想得那么簡單。深夜,坐在房間里趕稿,手腕上的琥珀,在燈光的映照下,發(fā)出一種溫潤而清透的光芒,一如祖母的目光。靜靜對峙中,便有了溫暖的細流,輕輕流淌。
02年秋天,我和幾個朋友外出,路上出了點意外。幾個朋友或多或少的受了點傷,惟獨我毫發(fā)無傷,胳膊好好的,腿好好的,手也是好好的,只是我的琥珀手鐲,散碎一地,星星,點點。
我不太相信它的避難消災之說,但它的散碎,讓我停留在一種熟悉的溫暖里。一點點浮想——當它作為一種祈愿存在的時候,一種親情,是否就已開始生生不息?
顧城說:“我的顱穹完滿而光潤,儲藏著水和泉水,儲藏著琥珀色的思念。”此刻,那些散碎的琥珀,安靜地躺在我的抽屜里,晶瑩閃爍中,恍然成了一個名字、一個眼神、一個黃昏告別的手勢……
那個美麗的生命,不過一句讖語,它告訴我,人生,可以至顛峰,更可以至無窮之境,然,惟有平安是生命最原始的祈愿。
編輯:夕米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