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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北京,下午的時候,在金色的夕陽下,你常常會聽到一個叫《城市日記》的電臺節目,里面的女主持人永遠在用溫柔而決絕的口氣罵人,有一次,她為了抨擊那些殺流浪狗做狗肉煲的不良商人,整整在節目里罵了一個星期如果你在浙江,周日偶爾翻臺,翻到一個叫《感情方程式》的節目,你常常可以看到一個留著沙宣長發的女孩在奮力評說“你怎么就覺得自己嫁不出去呢,女人的行情是自己建立起來的”:如果你是一個記者,你常常可以在那些公開場合見到這個女孩姿式流麗地舉起香檳;如果你是一個小說愛好者,那么你一定看過柜臺上一本小小的綠封皮小說,上面燙著銀線,書名很奇怪,叫《狗臉歲月》。
秋微,用普通人的眼光看,她是一位超能力者,從音樂學院雙學士大學畢業后,到著名的唱片公司當過企劃做過宣傳,包裝過明星,到美國留過學,自己開過小公司,破過產,迷戀《紅樓夢》,喜歡張愛玲,她干過的最出格的事包括一聽到要拍張愛玲的電視劇,立即到上海找攝影師拍一組定妝照,要毛遂自薦,雖然最后沒有成功,但輸的對象是劉若英,也雖敗猶榮,“到底人家是影后嘛”,是輸給影后不算輸。
她曾經囂張,曾經奇裝異服,很早的時候就把NIKE眉畫在臉上走上街,時間過去,她身上崢嶸的棱角大半磨平,仍然心高氣傲,但明白世理待人親切替人著想長袖善舞,她是電臺DJ,還是一個小公司的總經理,主持著四五檔電臺節目,參加著三四檔電視節目,寫著七八個專欄,每隔兩年出一本書。我問她奇怪,你怎么顧得過來,怎么安排時間的。
“你看我事情這么多,但是你知道么,我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的。電臺、電視臺的節目是錄播,一次可以錄兩三期,上午的時候是我自己的,和我同事過的人都知道我有個硬性規定,就是上午的時候絕對不接電話,醒來以后我一般會看書、看電視或者去上跳舞課,中午的這一餐,對我來說超重要,一定要能有多豐盛就多豐盛,下午開始錄節目,工作,直到晚上,而且最近,我打算每天要在十二點鐘之前睡覺,雖然難,但我在爭取。”
“那小說呢,小說什么時候寫?”
“沒定,一般睡覺前吧,《狗臉歲月》寫的是三個短篇愛情故事,寫小說因為我是很多人的垃圾筒,我知道無數人的秘密,有時半夜十二點,接到一個電話,‘在干嘛’,其實對面那位根本不關心你在干嘛,然后起碼要聊兩個小時,她倒是舒服了,可是我卻睡不著了,我會很容易為對面這位憂慮,擔心,這種生活,很沉重,沒有人喜歡,但是我又不能說出來,于是,就寫小說,從小說里去分享他們的人生,這些故事都在我腦子里轉了很久很久,可能有某一個晚上我睡不著,然后四個小時我就把小說寫出來了
啊,不要告訴別人,哈哈,原來我的小說這么容易寫 但是我會放一段很長的時間,然后再回過頭去看、去修改。”
“你怎么會覺得女人像狗,男人像貓呢?”
“狗生來就容易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另外一個生命——人——的身上,很像女人,女人很容易把希望把感情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而貓天生就具備隨時了解自己需要什么的天分,我喜歡男人的地方,最崇拜他們的地方,就是往往最優秀的男人都是最理性的,再大的事,唾了再說,他們想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被干擾,而女性很難,女性太容易被情緒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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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中的秋微比電視里的秋微更小,一頭打理得非常柔順的齊眉長發,素面淡妝,只有睫毛涂得又翹又長,穿一件鑲著綠邊的黑色天鵝絨洋裝,像斯文安靜的洋娃娃,“是不是特別喜歡這種公主裝?”
“不是,我對服裝沒有偏好,但是我是一個對顏色十分迷戀的人,殼色、粉色、桔色、翠綠都喜歡,服裝方面喜歡混搭,混搭會制造出許多意想不到的效果,紅配綠也可以配得很素淡,喜歡絲和棉的東西。”
“衣服里最心愛的是哪一件?”
“嗯,白棉布長裙,從十六歲開始,每年夏天我都會有一條棉制的白長裙,你記得王菲唱《我愿意》的MTV么?里面她穿一條特別簡單的白長裙,這樣的裙子我有無數條,乍一看都差不多,但細節上各有不同,我覺得每個女人都應該有一條棉白長裙,它會讓你的生活更有動力。”
每一個經歷過白衣飄飄年代的人都能意會吧!
“女人最重要的品質是溫柔,不是那種表面的順從,那種賤兮兮的作態,而是一種品質,細膩、有承擔、富有犧牲精神、這樣的女性不可能不美,前幾天我看王光美,一個學原子的科學家,為老公放棄,經歷過那么多的苦難,老了她那種儀態、那種細節,那種大家閨秀一點也沒有變,再比如紅樓夢里女人,從常規上看林黛玉肯定不是溫柔,就是薛寶釵也不是,“可嘆停機德”,讀書讀到一半,你不讀了,我拿起剪刀把織好的布剪斷,這都是有主心骨的女人,真實自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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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女人,接下來說減肥,我說可能是自己年紀大了新陳代謝慢,所以減不了,秋微瞪大眼睛低低吼遭“你老,你老得過我么?我從來沒有允許自己胖過五十公斤,世界上沒有減不了的肥,只有不想減肥的女人——你就是不想減!”她雙眼直視過來,在這嚴厲的目光打擊之下,我只得囁囁稱是,“我同你不熟,我完全可以和稀泥,說你挺好的呀,一點也不胖呀,但是這對你有什么好處呢?”
秋微是那種見不得女人犯糊涂的人,“有件事對我影響特別大,我從前在唱片公司帶李玟,人家個子也小,怎么就那么有曲線,屁股怎么會那么翹,很羨慕她,后來小蟲告訴我廢話,你要也老是那么使勁地撅著,屁股一樣也有那么翹,真的,人身上的肉是有路的,你老擺這個姿勢,比如你坐著不能垮,一垮下去,你的肉也就往下走,而且你發現沒有,人坐得筆直的時候,腰上的神經也會受刺激,你會有特別清楚的思緒。”
“克制這個事是很有樂趣,克制和縱欲的樂趣是不一樣的,縱欲不是光指性,對辣、對油、對甜的縱情大吃,克制能帶給你快感,我就很喜歡那種身輕如燕的感覺。三十歲以前,我什么都吃,三十歲以后,不吃油炸的東西不吃辣少吃盒飯快餐少吃冷飲,為什么?因為我清楚自己的身體,我惜命,我們中國女人,一般上寒下熱,最好的境界是肝涼子宮熱,但如果你愛吃辣,你的肝就難免熱,愛吃冰淇淋,子宮難免涼,前幾天我們拍東西,沒吃東西,同事到永和豆漿給我買了一根油條,我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油條,我朋友笑話我,只有你這種土苛拉會覺得好吃。為什么好吃啊,因為我一年吃不到五次油炸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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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要人愛自己,要對自己好,為什么要對自己好'科學家曾經做過一個實驗,你對著一杯水說我愛你我愛你,對著另一杯水咒罵,那杯說愛的水結晶時是美麗花紋,被罵的那杯水結晶時是一堆亂七八的紋路。你對自己好時,你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感覺得到,洗完澡的時候我會涂很滋潤的潤膚露,我對我的頭發很細心很愛護很溫柔,一邊涂護發素我會一邊同我的頭發說話,我說我很感激你,你讓我覺得很美——所以我的頭發一直那么好。”
“我開了一個身體的專欄,女人要對自己的身體有感情,比如為什么要涂眼霜,因為眼睛周圍有兩個穴位,一個應付焦慮,一個應付憂傷,你用你的無名指輕輕安撫它,你就不會那么焦慮和憂傷,如果你長期不去安撫自己身體,細胞得不到撫慰,就會產生皺紋。”
“人的身體是很有趣的,如果你對面是一個臉上有很多紅細血管的人,你一定要很小心地對待她,不要得罪她,因為她們通常比較敏感比較容易受到傷害;而如果對面是一個愛吃辣的人,通常她們容易發脾氣,可她們又是最容易相處的人——在辣椒的刺激下,通常人都是快速的大悲大喜,比較沒時間對誰記恨。比如說你想看一個人是不是會撒謊,你可以試著很認真地提問,如果他/她的眼球朝左側旋轉,恭喜你,他/她是一個習慣性對你保持誠實的好孩子。如果,他,她的眼球迅速往右側上下旋轉,抱歉,必須提醒你,恐怕他/她有間歇說謊的可能。”
這個時候,你會很害怕面前的這個女人,惟恐她從你的小動作里看出什么你自己也不知道的奧妙來。
四川人管這種女人叫女巫,她寫小說,談愛情,寫劇本,說話一針見血,毫不留情,深夜會在自己的博客上寫祈禱文給上帝“請給白天在路上的人多一點奢侈的藍色的晴朗,請給黑夜回到家的人多一點奢侈的熟睡的安穩,請,請安撫每一顆因為無助而焦躁的心情,請,請指示我們相互支持與彼此關懷的路。”
她的閨蜜戴軍說“秋微是一個迷一樣的女子,一個會作曲,會填詞,會寫錦繡好文字,會做生意,會開快車,會喝二鍋頭,唱歌像齊豫……一個生活在21世紀的張愛玲式的女子。”
我問秋微到底你是什么樣的人,哪一個詞最能代表你?
秋微想了想,說“遷善。”
秋微小檔案:B型血,水瓶座,自幼被迫學習小提琴、鋼琴、古箏等樂器,卻樣樣都不精通,只得進入音樂學院作曲系,畢業后受虛榮心唆使曾先后任職滾石唱片、NIVERSAL、STUDIOS等“名牌”公司,清醒后當上了本分的私營小業主和“紅學”專業研究生,作家,知名電臺主持人,策劃并主持《新音樂漫談》《非常流行》《口述心非》《城市日記》十余檔節目,出過五本書,最新一本叫《狗臉歲月》,出任四檔電視節目固定嘉賓,如《感情方程式》等。
編輯 夕米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