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撒謊大王,撒的謊天衣無縫。時不時的,一天幾次,事先想好或不假思索。出于本能或不顧羞恥,我瞪著又圓又亮的眼睛撒謊。
這是她嗎?那個銀幕上神秘詭譎的美麗女人,那個叫做蘇菲·瑪索的傾倒眾生的尤物?也許,世界對極至的美麗有著極至的寬容,她這樣的女子,即使撒謊、即使做出什么驚世駭俗的事,也不是不能原諒的吧?我是女人尚且如此,男人們就更不用說了,對嗎?
她的眼睛是灰綠色的,稍帶一抹藍(lán)紫,一種罕見而迷惑的顏色,恐怕是畫家們在畫布上也難以調(diào)出來的顏色。
這雙眼睛似曾相識。初中時讀過一本翻譯小說,名不見經(jīng)傳,是本平凡的通俗小說,卻讓少女時代的我神魂顛倒寢食難安。書名叫《紅顏百劫》,女主角就是一位有著這種眼眸的美麗女子,男人總是在看見她第一眼時就愛上她,可是他們的愛卻只能給她帶來沒完沒了的災(zāi)難,她被賣到奴隸市場,選入蘇丹后宮,又成為海盜的壓寨夫人,差點被她不愛的丈夫活活掐死……結(jié)局已經(jīng)不記得了,卻無法忘記每個男人面對她那深邃而又風(fēng)情萬種的眼眸時的癡迷與欲望。
一個有著這樣眼眸的女人,也許是被上天賦予了統(tǒng)治男權(quán)世界的權(quán)力的。書中的女子風(fēng)雨飄搖,卻將男人世界攪得一團(tuán)混亂,而現(xiàn)實中的蘇菲·瑪索牢牢把握著自己的命運,同時也牢牢定格了男人的目光與愛。
第一次的驚艷我記憶猶新。
那是1994年,珠江電影廠的內(nèi)部放映室,小小的投影,《芳芳》。
那還是一個只有家庭錄像帶的年代。《世界之窗》、《海外星云》一類的雜志讓我們知道蘇菲·瑪索的大名,也見過她一張半張不一定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劇照。看到《芳芳》,無人不驚艷。
天真的芳芳,渴望愛情的芳芳,疑惑的芳芳,憤怒的芳芳、投入愛人懷抱的芳芳……這么多年過去了,這仍是我看到的最浪漫的愛情故事,和最美麗的蘇菲·瑪索。
完美的浪漫和完美的女人,在記憶中無法逾越。
后來才知道,在許多許多人心里,《芳芳》同樣無法逾越。
新近又一次面對《芳芳》,是一位到家里來玩的朋友帶來的,把一屋子客人丟給家人,一下子掉進(jìn)《芳芳》的柔情世界里脫身不得。我不要當(dāng)女主人,我只要做回八年前那個自由自在和同學(xué)去瘋?cè)ネ嫒ル娪皬S看片子的女學(xu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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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看碟時代的來臨。
每到相熟的影像店,人家會主動告訴我,又有蘇菲·瑪索的片子了,要嗎?不管是什么,一聽蘇菲·瑪索四個字,我就會統(tǒng)統(tǒng)收入囊中。
絕大部分都是好電視,她愿意出演,自然有她自己的品味。可也不是沒有意外。有一部叫《警察》的,拍攝于1985年,一個警察與女嫌疑人的偷情故事,加上一點黑社會,一點同性戀,混亂而悶人。單是這樣還罷了,最可怕的是里面的蘇菲·瑪索,胖、丑,一天到晚鼓著腮幫子氣乎乎的樣子,每天都穿著那件莫名其妙的黑色皮夾克,又邋遢又窩囊,一點都找不到那個美輪美奐的芳芳的影子。
回過頭去看《初吻》,14歲的法國女孩的浪漫,竟然與我們14歲的心靈驛動如出一轍。欣賞中,更多了回憶,一邊看一邊笑出聲來,只是想起14歲暗戀的那個小男生。所有的純情初戀都是大同小異的吧?
小小蘇菲,背著大書包,裝出對迎面走來的兩個男生不在意的樣子,心里卻正為沒有得到晚會邀約而著急,人家來邀請了,她白眼一翻“讓我想想再說。”人家轉(zhuǎn)身走了,她和女伴手拉手一蹦老高……看得人怎么不開心?又怎么不心酸?
生命中最初的悸動一天天遠(yuǎn)去,在記憶中若有若無記不真切,十?dāng)?shù)年后已為人妻的幸福小女人,在人來人往的紛亂中即使還曾有過片刻心動,也不過是電光石火、轉(zhuǎn)瞬即逝,甚至分不清這樣的激情是真實還是夢境。
還有一部片子,不算好,更被標(biāo)題騙了,《路易十四的情婦》,其實她扮演的只是個天生愛演戲的女人罷了。是典型的好萊塢風(fēng)格了,1997年的蘇菲已經(jīng)31歲,卻從女主角的少女時代演起,從賣藝的街頭女郎演起,旋轉(zhuǎn)跳躍,搔首弄姿,向每一個男人賣弄風(fēng)情,迷倒皇宮侍從,迷倒莫里哀,迷倒路易十四。整個片子就看這個女人不斷地舞蹈著,揮灑著妖冶之氣,所到之處電閃雷鳴,死傷無數(shù)。
有男性朋友開玩笑“男人愛看美女是異性相吸,你是女人驚艷個啥勁兒?”
女人對美女的愛是超越性別的,要不怎么說女人是精神動物,男人就是動物呢?
《心火》在電影史上并不是一部特別出色的電影,一個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出賣自己的女人,賣的不僅是肉體,還有孩子。女人每天都在思念自己的孩子,終于在七年后有機(jī)會到那個貴族男人家做家庭教師,與女兒朝夕相對。她的愛,一點一點改變著女兒的任性刁蠻,也一點一點溫暖著男人冰冷的心,男人終于在一個風(fēng)雪交加的夜晚打開窗戶,讓早已沒有知覺的病妻隨風(fēng)而去。一個不合倫理,卻符合人性的故事,心里的火光照亮的是愛,也是生命中不可承受的重負(fù)。
這種角色是每個實力派演員都想爭取的類型,她的感情豐富而內(nèi)斂,心里波濤洶涌,寫在臉上的卻只是瞳孔里映照出的火光,表演起來多一分嫌過,少一分嫌平,一顰一笑問拿捏的不只是表演的尺度,更是對人生、對道德、對愛的尺度,不是每個好演員都適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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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讓她名揚天下的是《勇敢的心》,一部男性電影,梅爾·吉布森是絕對主角,留給她的戲份實在太少太少。
當(dāng)然,蘇菲·瑪索是做到每一次出場都讓銀幕為之一亮的。聽侍女說華萊士沖天一怒為亡妻,她笑著,滿眼的神往,幸福地暈眩了,靠在墻上,悠悠地說:“這就是愛了。”從那一剎,她的心,毫無保留地交給了一個未曾謀面的人,雖然到最后她也沒有得到過,卻無怨無悔。最后一次是向皇帝和丈夫求情未果,她湊近垂死的皇帝耳邊說“人總有一死,在你離開人世前我告訴你,你絕子絕孫,我肚里的不是你兒子的骨肉……”眼淚從她美艷絕倫的臉上流下來,兩個男人,一個是丈夫,一個是皇帝,目瞪口呆。
有男人寫評論說這是個可怕的惡毒的女人,是啊,她是惡毒,這兩個男人剝奪了她一生的幸福,還要殺死惟一給她生命帶來希望的人,因愛生恨,這就是女人,只怕所有的女人在愛情被扼殺的時候都是惡毒的,男人要怕,就怕全體女人好了。
總是在電影里為愛情這樣大悲大慟,關(guān)于她自己的愛情呢?她說得不多,卻被外界反反復(fù)復(fù)地渲染著,越來越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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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歲時,她遇到44歲的導(dǎo)演安德澤·祖拉夫斯基,同居十幾年,分分合合,沒有結(jié)婚,卻有了一個讓她魂牽夢縈的愛情結(jié)晶——兒子文森。
相信這不是一種尋常意義上的老夫少妻之戀、導(dǎo)演與演員之戀,他們努力地在傳媒的探照燈下保持著自己隱私的尊嚴(yán),為自己而活,為內(nèi)心的愛情而活。
她在自傳體小說《說謊的女人》里寫:“一天,在劇院,有個小伙子慕名而來,要我在他打開的一本書上,寫下什么是我認(rèn)為最純真的感情。我用大寫字母,恭恭敬敬地寫下了‘愛情’。”這便是她對愛情的另一種詮釋吧。
不敢去探究演員的真實愛情世界,因為那多半會失望,職業(yè)要求他們充滿激情,要求他們不斷愛上別人,也許,只有換一種眼光,暫時忘掉“一心一意、一生一世”的傳統(tǒng)感情觀,更豁達(dá)地看待另一群人對愛情的表達(dá),才能從中讀出另一種美麗。
(請本文作者與本刊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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