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塘牛仔服：如何走出寒冬

余　勇

編者：據不完全統計，新塘全鎮現有牛仔服裝及相關企業2600多家，生產的服裝銷往世界各地，全國有60%以上的牛仔服裝、30%的出口服裝來自新塘。目前，新塘有百分之六七十的人從事牛仔行業。

牛仔服裝是新塘一項傳統的特色和優勢產業，也是新塘面向全國、走向世界的第一張名片，享有“中國牛仔看新塘”的美譽。2002年，新塘鎮被評為“中國牛仔服裝名鎮”。其產業目標是“打造一批世界級的著名品牌，并建設好牛仔服裝工業園區，使其成為全球著名牛仔品牌聚集地”。

然而，當筆者近日來到新塘，一家企業老板卻一臉無奈地表示，“今年的市場真是冷淡啊，不少廠子都倒閉了，老板也在到處躲債。”經了解，隨著人民幣加速升值以及金融危機的加劇，新塘有多家牛仔服裝工廠被迫關門大吉，行業氣氛低迷。

牛仔服世界里的“天堂”

新塘似乎天生就是一個為工商業而生的小鎮。它坐落于廣州東部、增城市南部，處于廣州、深圳、東莞、香港、澳門、惠州等多個城市的輻射區間，是前往香港、深圳、東莞的必經之路，公路四通八達，水路可直航香港?，F管轄16個居委會和71個村委會，總面積251.51平方公里，總人口40多萬（其中戶籍人口21萬，外來人口19萬多）。由于是通?？诎?，新塘的貿易久負盛名。

然而，如今的新塘被人所熟知可并不是因為它的通?？诎兜匚?，而是美國西部典型的文化符號——牛仔服。說起其牛仔產業發展史，其實是跟國家的改革開放整個進程同步的。1979年，聽聞政策放開后，祖籍新塘的一位港商回到自己的故鄉，創辦了“三來一補”形式的牛仔服裝廠，鎮上40多名村民則成了鎮里的第一批工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位港商小小的10萬元投資帶來了整個新塘牛仔產業的飛躍式發展。短短幾年，新塘鎮就冒出了大大小小的牛仔服裝廠上千家，生產的服裝出口港澳、臺灣地區。洗腳上田的村民在嘗試中發現了致富的“鑰匙”，于是兄弟間、親戚間、朋友間互相“引路”，越來越多的新塘人辦起了制衣廠，大量生產牛仔服裝。到90年代初，全鎮的牛仔服裝廠達到近2000家，民營制衣迅速崛起。

這樣的崛起讓許多新塘人過起了以牛仔為業的輕松的“牛仔生活”。新塘聚灃紡織的阿關就是這么一位。阿關是一家布行的老板，今年25歲，新塘人。他告訴筆者，從以前的牛仔服裝廠離職后，就自己開了一家布行，主要經營各種絲光彈力牛仔布?，F在他的客戶有3個，一個是外單，兩個是內單。他說：“布行的工藝好了，都沒什么做的，只是有空就去看看貨，我的拍檔都是做了十多年織布廠廠長的人。”新塘人已經儼然和新塘生活在了一起。

現在，新塘已經形成了比較完備的牛仔服裝產業體系。紡紗、染色、織布、整理、印花、制衣……3000家牛仔服裝及與之相關的配套生產企業、1000多個注冊牛仔服裝品牌、8萬余從業人員，日產牛仔服裝達200多萬件，紡織服裝業產值達到109億元人民幣，外貿出口超過4億美元……這些都已經構成新塘的現在。

新塘的特色牛仔產業不但在國內引起轟動，在國際上也引起了積極的反響，一些國外的客商不斷地到新塘參觀、考察和訂貨。出口地主要為俄羅斯、美國等歐美國家以及日本、韓國等亞洲各國。凱蒂貓、米高、小魔魚、得薩斯、金波路、迷城等品牌牛仔服裝已在國外市場樹立了較好的品牌形象，部分品牌在歐美市場售價達二三百美元一件。其中一家企業為國際明星設計、生產的牛仔服裝價格甚至創造了800至1000美元一件的神話，堪稱目前新塘牛仔服裝價格之最。

牛仔服質量狀況調查

“你們廠的牛仔褲有做檢驗嗎？”“有啊，主要是自檢，由QC負責，我們很少有拿到外面做檢驗的。”采訪的幾個對象這么回答。據筆者了解，在新塘，一般的品牌公司都有派QC去工廠跟進訂單品質，QC的全稱是Quality Control（品質控制員）。牛仔服裝的制造流程既包括款式、規格及生產工藝的設計，又包括驗料、排料、劃皮、裁剪、縫制、水洗、熨燙、烘干和整形等多種生產工藝。有些公司會對每款牛仔服在出貨前進行一次尾期檢驗，有的則要查一次中期和一次尾期，有的甚至要在牛仔服生產的全過程進行品質控制，包括多次的早期檢驗或在線檢驗，以便將問題阻隔在萌芽狀態。

“在品牌公司，一般都有專人負責與工廠保持著良好的溝通與協調，保證產品的生產質量與交期。有的牛仔工廠會對全過程進行質量控制，以便及時發現工廠生產中出現的問題，迅速做出應急處理?！痹谛绿辆迷ｉ_發區，一家名叫“誠裕服裝廠”的QC告訴筆者。

這些專人一般都是QC，公司要求他們必須熟悉牛仔服裝生產流程、成衣制作工藝質量以及面料測試標準，懂AQL國際驗貨標準，還要能對牛仔加工廠出現的突發問題做出迅速反應，并能在現場解決好。

一般來說，牛仔服裝的質量要求具有不同于其他服裝類別的特點。牛仔服的面料質地比較厚，顏色較深，因此比較耐磨耐穿，是最為適宜體力勞動者的工裝。不過隨著時代的發展，牛仔服裝的形態也發生了重大變化，已經改變了過去的單一樣式，多變款式形成了手感柔軟、色澤特別、風格粗獷瀟灑的休閑牛仔服。牛仔服裝的面料也變得日益多元化，除全棉外，還有彈力(氨綸)、麻棉、滌棉、真絲、人造棉等。在制作工藝上，除了斜紋外，還有平紋、磨絨、竹節紗、提花等等。牛仔服裝的檢驗標準主要有三種：合同標準、實物樣品、SN/T0558—1996《出口牛仔服裝檢驗規程》，檢驗的項目則和襯衫相同。

令人疑惑的是，在筆者的采訪過程中，大部分企業主表示并不知道國家《牛仔服標準》的內容。2007年11月1日，全國服裝標準化技術委員會修訂了《牛仔服裝》行業標準，新增甲醛含量、pH值、可分解芳香胺染料等強制性條款。新標準明確規定，所有牛仔服裝禁用可分解芳香胺染料，不得存在異味；嬰幼兒牛仔服裝的甲醛含量每千克不得高于20毫克。新標準還按牛仔服裝與皮膚接觸的程度對甲醛含量進行了規定：直接接觸皮膚的牛仔服裝，甲醛含量不大于每千克75毫克；非直接接觸皮膚的牛仔服裝，甲醛含量每千克不高于300毫克。

企業的不重視導致牛仔服裝的質量問題頻頻出現。最近，西安市質檢部門在一次對牛仔褲的專項檢查中發現了大量問題，主要是纖維含量和耐干摩擦色牢度不合格普遍存在。質檢部門發現，纖維含量項目單項不合格率達到了15.56%；耐干摩擦色牢度項目單項不合格率為4.4%。為什么纖維含量會不合格呢？專家認為，這主要是指其標示的各種成分含量與實際檢驗結果不符，這會影響到牛仔褲的吸濕、透氣性能以及舒適感。原因有二：一工廠是低檔次原料充當高檔次原料，誤導消費者；二是在銷售中，銷售者故意更改標識牌，以低質高價謀取利益。而耐干摩擦色牢度是指牛仔服和外界摩擦著色的牢固度。該項目不合格會導致產品褪色，影響產品的使用效果。

近年來，隨著國內外對紡織消費品的質量和標準要求越來越高，也越來越嚴格，技術壁壘對行業貿易的影響也越來越突出。專家認為，企業要想在市場中始終立于不敗之地，就必須要熟悉國內外各項標準，加強對服裝質量的管理，以規避各種技術和貿易風險。

“20年來最艱難的一年”

“2008年是最近20年以來過得最艱難的一年?！毙绿伶偸侣犯浇囊晃焕习鍖P者感嘆。受金融危機的影響，新塘牛仔服裝行業的景氣度已大不如前，許多企業都面臨著比較大的生存壓力。一家企業的管理人員給筆者算了這樣一筆賬，這家企業主要是接歐美訂單的，去年一條牛仔褲的單價在10美元左右，毛利約為8%，除去人工、水電等可變成本后，一條褲子做下來大概可以賺2塊錢人民幣左右。然而，今年以來，不僅人工成本漲了30%，水、電、廠房租金等生產成本也上漲了，導致該企業產品成本上漲約5%左右。雖然今年的單價水平比去年上漲10%左右，但是利潤還是維持在3%上下。據說，這樣的情況在新塘比較普遍。

為什么企業的利潤會這么少？行業專家分析說，之所以新塘牛仔企業賺的錢少，“主要原因是大部分企業都沒有品牌，中間巨大的利潤被國外的品牌運營商和代理機構盤剝；其次是大部分廠家是靠第三方轉口貿易，沒有與目標市場直接關聯，結果讓了大量利潤給中間商，還是沒有定價話語權，此外還有國內生產廠商的無序競爭等等?！?/p>

除此之外，根據新塘牛仔業界普遍的說法，牛仔服裝廠大量倒閉，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三角債”?！艾F在看到很多老板跑，我感觸太深了。原因在哪兒？”張姓老板告訴筆者，一些企業的內核是相當不錯的，但是因為缺乏資金而不得不放棄擴張，情況更壞一點的話，就出現了現在的情況——破產。

的確，筆者調查發現，新塘不少企業都深深陷入到了債務死扣當中，三角債仿佛是新塘牛仔行業里的一顆毒瘤，而且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膨脹?！盁┌?，這年頭，如果別人欠了你的錢，反過來你還得做孫子，都是吃了‘三角債的虧啊。”許多牛仔服裝廠的老板向筆者抱怨。令人聞風喪膽的三角債使許多企業都不敢再次賒賬了，隨著銀行信貸緊縮，企業能貸到錢的也很少。在筆者的采訪過程中，曾不止一次地試圖了解相關政府部門為什么不給予解決，但采訪對象對此都是莫衷一是。

“靠出口訂單拉動產業發展的國際環境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新塘牛仔服裝行業企業利潤空間受到進一步壓縮?！痹龀鞘泄ど叹志珠L黃小杰認為，在諸多挑戰面前，新塘牛仔產業必將迎來新的轉型。專家指出，新塘牛仔出現的問題主要是產業結構不合理、創新能力不強以及品牌缺失等等。作為承接發達國家產業轉移而形成的一個行業，長期以來，新塘牛仔比較重視工業生產，然而卻忽略了商業流通渠道的建設和品牌培育，技術創新的資源不足，這導致該產業一直處于低水平運行狀態。

工廠生存策略

面對嚴峻的經營環境，一家牛仔服裝廠的合伙人劉先生向筆者講述了他的“生存之法”：“經營的事情模式最重要，我現在是小批量多品種。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適應市場，全力地支持零售店。新塘的其他企業這樣搞的少，那些老板天天想的都是最好一個單子一萬條，小單子都不接。由于我的是小廠，小廠的特點就是靈活，這是很大的優勢。其實那些不接小單的廠也都是小廠，但是他們不愿意做?！?/p>

劉先生說，雖然現在大環境不好，但是他現在的經營情況能夠基本維持穩定。他認為，現在挺過去最重要，他的原則就是穩定壓倒一切。他還對筆者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后天是美好的，但是好多人死在了明天。所以，挺過明天最重要。”劉先生原先是從事證券行業，半路出家進入了牛仔行業。他說，他的工廠主要是合伙人在負責，他只是負責客戶。工廠原本計劃要做香港的單子，但是后來發現還是實力弱，出口手續又繁雜，所以要增強實力才行。當被問到自己品牌問題時，劉先生說，他現在也沒有做品牌，不過以后肯定要有自己的品牌，要給消費者確實帶來價值，“我將來一定會做，而且我要改革流通模式。”

面對嚴重三角債問題，經濟學家提出了三個解決措施：一是成立一個“清債中心”；二是把債權轉化為股權；三是改革資金市場，建立正常的懲罰制度以確保商業信用的發展。企業之間拖欠資金，有些屬于正常的商業信用，也是沒可能完全避免的事。然而，在處處三角債的環境中，企業要懂得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嚴格賬款的管理，不要簽那些明顯不利于自己的購銷合同。政府也應該幫助解決企業的三角債問題，要大力推行商業信用票據化，由銀行負責對商業票據進行選擇性的承兌和貼現，人民銀行再進行選擇性的再貼現。不過由于涉及到整個產業多個環節的利益，三角債的解決還需要不少時間。

雖然面臨不利的經營環境，但是不少業內人士對新塘牛仔產業的未來發展仍然持樂觀的態度。“根據發達國家的經驗，當人均GDP達到1000美元，紡織品服裝的消費市場將迎來黃金時段。由此可見，內需市場也為產業發展提供了很好的機遇。”專家認為，由于發達國家已經不再適宜大規模從事牛仔紡織服裝生產，發展中國家的產業基礎又遠不能和中國相比。因此，憑借龐大的消費市場以及雄厚的產業基礎，新塘的牛仔服裝產業依然具有明顯的競爭優勢。

新塘未來將被打造成為全球最具權威性的牛仔時尚中心，涵蓋包括牛仔服裝潮流發布、牛仔時裝演示、展覽展示、文化交流、設計師培訓、設計大師塑造、未來概念引導、牛仔服飾全球營銷模式探索等各項與牛仔產業相關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