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個小男人的“秋夏之戀”

林　木

傾訴：秋荷

女，46歲，高級工程師。13年前，已婚的她和一個比自己小10歲的未婚男人相戀，歷經周折終于走到了一起。年齡，這個當初他們以為可以跨越的障礙，卻逐漸成了家庭不和的導火線。而原本自信的她，也一直在他的年輕面前承受著年齡的自卑和折磨。近日，為了挽留住小丈夫的心，和前夫的孩子已讀大學的她，不惜成為高齡孕婦。

靜聽：林木

1

你知道“秋夏之戀”這個詞吧？說的就是我和安這種年齡相差很大的老妻少夫。我是頹態畢現的秋，他是繁盛的夏，他每天在你面前晃蕩著，就像一面鏡子、一個坐標時時提醒我：做為一個女人，你已經老了，你根本配不上我。你說我還能快樂嗎？

第一次感到華年老去的自卑，是在13年前。就是因為安。那時，我已婚，先生比我大6歲，正是我年輕時喜歡的那種成熟能干的男人，女兒都8歲了，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

那天晚上，辦公室里只有安和我兩個人，我正在電腦前忙碌，他突然仿佛無意似的將手放在我的肩頭，而臉龐也貼上了我的頭發。我當即呆住，心跳加快，第一感覺就是尷尬：如果讓外人看見這曖昧的一幕，準會當我這個已婚女人在勾引這個比我小10歲的陽光男孩！

如果是和我年齡相仿或比我大的男人，意義不明地來攬我的肩頭，我一定會當他是失禮，或者騷擾，但就因為23歲的安那么年輕那么帥，他的舉動竟然讓我尷尬之余還有點受寵若驚。晚上回到家里，我一個人坐在鏡前左盼右顧，多疑地從自己的臉上查找著衰老的跡象。

33歲的女人，是一朵花已開到了盛極而衰。周圍有那么多年輕可愛的女孩，我不知道安究竟看上了我哪一點。

第二天一上班，就看到安的情書和他熱烈的眼神。安在情書中說：“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某個人的妻子，我也不在乎你比我年長10歲，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克星，我的天使……”

安充滿自信地進攻，讓我沾沾自喜之余又有一種微妙的不舒服：一向自信的我，怎么會輪到一個毛頭孩子來對我表示他的不嫌棄、他的高尚了？但這個年輕男孩的執拗、熱烈，還是喚醒了我心底那些蟄伏著的不安分，讓我深受誘惑。

冷靜想想，安并沒有我前夫優秀，如果我們是同齡，在他和我前夫之間，我還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夫。但是時光是殘酷的，在我33歲上，在我青春將盡時，我覺得安的年輕是那么美好，勝過了我前夫的才干和智慧！

我心底的自卑也由此開始。

雖然我嘴上在拒絕安的追求，但實際上我卻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年輕一些，我開始控制體重，開始上美容院，開始穿年輕的品牌。連安都贊嘆說：“你的身材保持得真好。”可我的身材保持得再好，又怎么能與那些和他同齡的女孩相比？

“我真的不介意你的年齡。”可能是看出了我的矛盾，安一再表白，可他不介意我介意呀，我根本就過不了自己的心理關，哪怕僅僅是和安做個短暫的情人。我怕別人說我老牛吃嫩草，我怕有朝一日安清醒過來，會厭棄自己曾經被一個年齡大自己很多的女人迷惑！

但是，兩個月后，我的生日那晚，借著酒的微醺，我那一顆渴望發生點故事的心，終于還是淪陷了。

2

和一個年輕未婚的男人發生婚外戀情，最可怕的是他愛起來會不管不顧。雖然我竭力掩飾，但我們的關系還是迅速成為丑聞。我本能地要放棄和安的畸戀，但安不肯。不但不肯，他還求我離婚。他說他要娶我，他要愛得明正言順，他不能忍受我繼續做別人的妻子。

他的執拗，讓我感到了危險。我說我有老公有孩子，我怎么能去嫁給一個比我小10歲的男人？

但我再硬的決心也抵不住他的眼淚。終于有一天夜里，丈夫出差回來，將安堵在了家里。

我的家庭就這樣毀了，而且眾叛親離，名譽掃地，我一手帶大的孩子也判給了她的父親。我的精神幾乎崩潰。

安求我嫁他，我想了很久。且不說社會輿論和來自他親友的壓力，我自己想想都覺得發虛。但事已如此，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而安對我的依戀也讓我抱著幻想，我想只要我們都好好珍惜，年齡對于婚姻，或許真的不是問題。

于是，我和安在無人祝福的情況下登記結婚。

放著好好的婚姻去和一個年輕男人戀愛，已經是大錯了；而嫁給一個比自己年輕很多的男人，則是我走的第二步昏棋。

3

真正走進婚姻，我才深切知道嫁給小男人對我意味著什么。

我遇到的最大障礙就是我自己。

做為一個女人，因為年齡，因為安太年輕，我對自己的外表失去了自信。都說夫妻間最浪漫的事就是兩人一起慢慢變老，可我和安的變老注定無法同步。時光在我是對衰老的恐懼和容顏的凋零，而在他卻意味著成熟，意味著更有才干和風度。有時清晨醒來，在鏡子里，看著他光潔飽滿的前額，再看看我有些浮腫的眼睛，我忍不住就有些自慚形穢。

處處得遷就著安，這也是我在以前婚姻中未曾有過的。和安結婚不到一年，家仿佛就成了他的旅館，他幾乎每天都很晚才回來。休息日要不就在床上睡大覺，要不就是躺著看電視或無動于衷地看著你忙前忙后，要不就外出。我一說他就會煩，嫌我啰嗦，每次發生爭執，他會說：“你比我大那么多，不能讓著我一點啊？要不然我娶個大姐姐，不是虧死了？”

是啊，要不然他真是虧死了：他年紀輕輕就做人家的繼父，而他的父母從知道我們好的那一天起就當他是逆子；他同學的老婆個個年輕，而他的老婆卻是個十足的老女人！

“老女人”這三個刻薄的字眼，是出自他的一個同學之口。前年，在飯桌上，安的那個男同學面帶鄙夷：都快四十歲的老女人了，還賣弄風情裝嫩，真惡心！當然說的不是我，但落在我的心里也和說我差不多，我當時臉就掛不住了。

“老女人”這三個字，就像毒刺深深扎進我的心里，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在安這樣年齡的男人眼里，是怎樣的不堪和凋敝。

我和安分房而居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我借口失眠，其實是我害怕安看到我早晨起來沒化妝的樣子。我更害怕他看了之后會流露出嫌棄的神情，那會比刀扎更讓我受傷和痛苦。即便和他親熱時，我也從不敢讓他開燈。

4

女人一過40，容顏的凋零更是摧枯拉朽，什么化妝品也遮蓋不了我的衰老。因為嫁個小丈夫，背負著沉重的心理包袱，我看上去比同齡的女人老得更快。

安常常皺著眉說，你怎么又胖了？臉上怎么長斑了？你能不能去多做幾次眼護？我奮力減肥，體重倒減下來了，臉上的皺紋卻更多了，連安都喪氣了，說我瘦了還不如沒減肥時有女人味。

有時被他打擊挑剔得忍無可忍，我會半開玩笑似的對他說：“你這是拿誰做參照系呢？是不是又看上哪個年輕女孩了？”聽我這么說，他一般會乖乖閉嘴。

謝天謝地，看在年齡的份上，他多少還對我保持了一種弟弟對姐姐般的敬重。

但我畢竟不是他姐姐，對年齡的不自信，使我對年輕女孩和安的接近格外在意。甚至女性給他打來一個電話、發來一個短信，都能讓我失眠。幾天前，安說他要和幾個哥們聚會，我中途打電話給他，嘈雜聲里，我分明聽到一個女孩的聲音在叫安的名字。這個細節讓我心里猜測了很多天。但又不能問，問了，就顯得自己特別多疑。

自從女兒長大后，我甚至不愿女兒與安更多走近。女兒上大學了，出落成大姑娘了，誰見了都說像我年輕時的模樣。那次，我和安帶著女兒一起去旅游，我看見安和女兒他們有說有笑的，我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女兒也到了我當年喜歡成熟男人的年齡了，而成熟起來的安，也開始喜歡年輕女孩的青春。

安自然不會承認，他說這一切都是我敏感多疑。

是我敏感多疑嗎？夏天，他看到滿大街的女孩子都穿吊帶裙很好看，就非讓我也照此打扮，可我實在不是那個年歲了，穿上了那樣的衣服露出松弛的皮膚，能好看嗎？于是就爭吵，他說我固執，我說他固執。雖然他不提年齡這事，但明擺著的，他是想要個能穿吊帶裙的妻子，而我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