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青也可以成為傳奇

陳　敏

一

分班結果出來后，我在紅紙上看到了蘇亞的名字。當時就有點發怔，直到一個小個子女生拍我的肩我才清醒過來。“同學，你幫我看看這里面有沒有吳小葉的名字?”我仔細地找了找，“有的，第二行，最后一個，就在我名字旁邊。”“你叫李青青?”吳小葉拉著我的手跳了起來，喊出我的名字。我很喜歡這個直率親切地女孩子，于是我們一起報名、領書、取宿舍單，然后成為朋友便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我們的宿舍是605，沒想到給我們開門的竟是蘇亞。她也很驚訝，“沒想到你也考進了這所中學。”蘇亞淡淡地說。

晚上，同宿舍的女生都來齊了。大家聊起過去的光輝歲月，居然個個不同凡響。李梅曾經獲得過省奧數競賽一等獎：杜曉從小學起就開始在刊物上發表文章；蘇亞就更不用說了，初中三年從來都是NO.1……聽著她們的滔滔不絕，我的自卑開始不停地發酵。“青青，干嘛不說話?”小葉發現了我的沉默。“哈，她一片空白。”蘇亞輕笑，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是的，我的過去一片空白，沒有任何絢麗的色彩。

二

我正對著剛發下來的月考試卷發呆，老班在教室門口朝我招了招手：“出來一下，李青青。”我知道我這次是“在劫難逃”了。果然，她一開口就沖著我的成績而來：“怎么搞的啊，兩次了，你怎么都考成這個樣子?”我低頭不語，沉默是我應對她的惟一方法。“你看這會影響你們宿舍的考核的……”聽到這句話，我的頭低得更加厲害了。

“高中跟初中不一樣，你們得拿出十倍的勁去拼，不要像有的同學考得跟學校的高價班學生一樣。”晚自習老班的話依然在含沙射影。“這次金牌女生宿舍還是601，待會宿舍長到我這領獎品。”

“OH!YFAH!”601異口同聲地歡呼。

“又白考了，還以為是強強聯合呢!”一回宿舍，宿舍長李梅就把手上的書重重地扔到床上。蘇亞冷冷地掃了我一眼。沉抑的氣氛跟601的嬉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對不起啊。”我難過得很，又是我拉了宿舍的平均分。“算了，不過，青青，你真的要加油，這回蘇亞考了第二，李梅考了第三，小葉和我進了前十，都沒有拿下金牌宿舍，不服氣啊。”杜曉拍拍我。“有啥嘛，金牌宿舍又不是真發一塊金牌給你!”小葉打圓場，然后拉我到陽臺上，給我一杯熱牛奶，“喝了睡個好覺。”

可是，我竟然一夜無眠。

三

一天午休，教室里突然走進來一個年輕人。他自我介紹是我們師哥，剛從一所名牌高校畢業，他說：“我想跟大家做一個交流，把我的學習體會和你們分享。”于是他和我們聊了起來。

原來，他高中時成績很差，大家都看不起他，但他一直有一個夢想，就是考一所名牌大學。后來他堅持著，摸索出一套很有效的速成的學習方法，最后真的如愿以償。

“現在，我很想和你們分享我的經驗。每套只要50塊錢，。”

一提到錢，剛才還聽得興致勃勃的幾個同學立刻低下了頭，還有人小聲地說：“一定是騙人的。”但是我卻相信了，看他失望地走到教室外面，我跑出去叫住了他。遞錢給他的那一刻，蘇韭突然從教室里沖了出來：“你有病啊，真給錢，哪有什么速成的學習方法。”我有些難堪地說：“我只是想試一試而已。”“李青青，我真是想不通你，你怎么老是不通過自己的努力呢，難道你以為你中考可以靠著抄我的進這所重點中學，以后還可以靠這個進重點大學嗎。”蘇亞的聲音雖然小，但幾個坐在窗邊的同學還是聽到了，他們一下子站了起來，驚訝地望著我。僅僅一個下午，李青青靠蘇亞抄進重點中學這件事已經在整個班傳開了。我把頭埋得更低了，小葉比我更不爽：“都是那個蘇亞，擺明了是在針對你，講那種話!”

“像那種什么速成學習方法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某些同學要保持頭腦的清醒，從自身反省!”放學時，老班來了一趟思想教育。班上同學都把目光轉向我，而我在那片鄙視的目光里萎縮得像一攤爛泥。

四

我開始失眠，每天上課前要喝很多咖啡。走在路上。別人輕易的一個眼色，一個表情都會牽動我的神經。我有時會莫名地做噩夢。夢里充斥著鄙視的目光和輕蔑的笑。幾次尖叫著醒來后，我發現自己已經在那種壓力下。透不過氣來。

一個星期后，班上發了市校園心理中心的宣傳單，身邊的同學都笑著把單子打了草稿，只有我定定地看著它。我仿佛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我把我的煩惱、我的憂慮寫成了一封倌，投進了心理郵箱，還留下我的電子郵箱。

沒想到，心理老師很快就回信了：事已至此，那就別再管身邊人的目光，如果想讓別人換一種目光，你就要換一種面貌。先給自己一個夢想，然后勇往直前地去沖。有夢想打底的人會更堅強。署名是SUNNY，另外還有一個QQ號。

語文120+數學120+英語130+理綜260=復旦大學。

這就是我的夢想，那些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分數被我寫在一張紙條上放在枕頭下面。

“青青，你最近好像有點不一樣。”吃飯的時候，小葉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只是笑，然后大口大口地吃飯，待會，還要回教室做題呢。

教室里人很少，我認真地做著題，誰也不理。這時，我聽到李梅的聲音，“喲，復旦高材生還這么用功啊。”

“什么復旦啊?”教室里進來了很多人，都奇怪地看著她。

“你們不知道嗎?我們的李青青同學一心奔著復旦去呢。”

小葉把我拉到一邊，說今天中午李梅在我床上找雜志看的時候，發現了我枕頭下面的紙條。她已經把這個當笑料笑了一中午了。

“哇，李青青都有勇氣考復旦，我們干脆闖哈佛吧。”又進來了幾個男生。很多人都在竊笑，我拼命地告訴自己不要哭。

晚上，郵箱里多了一封郵件：更好地生活與學習是對那些嘲笑最好的報復，抬起頭來，夢想在每個人的面前都是平等的。

回到宿舍，我在蘇亞小葉她們驚訝的目光里把復旦大學正大光明地貼在我的墻上。

五

我更加努力起來，成績雖然只是一丁點一丁點兒地提高，但我不著急，SUNNY說得對，就這樣好一點再好一點就很好很好了。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學期。快要期末的時候，小葉告訴我三個消息。第一個，我們班被學校定為重點班。第二個，金班要淘汰10個，引進新的血液。第三個。她猶豫了一下。我說：“老班讓你勸我自動轉班是吧。”

看小葉點頭。我更加堅定了留下來的決心：“我知道她看不起我。但我一定會拼一拼。”小葉驚喜地叫道：“青青，你真的變了，我真怕你會放棄。”

淘汰考試結束了，結果出人意料，我考了全班第36名。拿到成績的那一天，正是我的生日。老班拿著成績研究了很久，當她叫到我名字的時候，我告訴自己，我的春天來了。“放學以后，我們去慶祝。”我笑著對小葉說。

我從來沒有這么期待過進辦公室，為了這次考試，我可是奮力一搏。可是老班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把我的春天毀掉了：“李青青，這是你的真實成績嗎?”

我愣了，不等我回答，老班拿出幾張試卷：“很

多同學都對你的成績有懷疑。我這還有一張物化綜合試卷，難度跟我們今天考的差不多，今天晚自習。你別去了。在我辦公室再做一次吧。”

握著那張散發油墨香味的試卷，我一直狠狠地咬嘴唇，努力讓自己平靜。可是一提起筆，腦子里就亂得很。那些公式、那些思路完全像一堆雜亂的電路。看了試卷半天，我一個題也做不出來。終于，我一把抓起那張試卷撕了起來，嚇得周圍的幾個辦公的老師紛紛走了出去。撕著撕著我停下來了，我得做題，我得交卷，我得證明我沒有抄。就在我拿著透明膠粘試卷的時候，心酸得要命。老班被那些老師叫回了辦公室，她好像被我的表情嚇到了。于是她嘆了口氣：“你回教室吧，成績就按上次考的算。”

我沉默地回到教室，趴在課桌上淚如雨下。

“抄了就抄了嘛，還裝什么可憐。”“咦，人家可是復旦未來的高材生呢!”聽到同學這樣的聲音，我再也忍不住了：“你們哪只眼睛看到我抄了?”全班嚇了一跳，都定定地望著我。“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那又怎么樣，你們笑我想考復旦，難道你們就沒有自己的夢想嗎?你們說我抄，我抄誰的了?為什么不對對我們的試卷，如果再敢說這樣的話，我管你是學生還是班主任，我去找校長評理去!”整個教室寂靜得要命，那些剛才還活躍著的嘴巴通通閉上了，蘇亞、李梅、小葉，幾乎所有人都被我震住了。

晚自習。我沒有上，來到網吧。給SUNNNY發郵件。不知何時起。她已經成為我的一個精神支柱。打開QQ，她竟然也在線。我跟她說了今天的事情，我說我很委屈。從來沒有一個生日過得像今年這樣慘。SUNNY在那邊發來笑臉，不再低頭自卑，懂得回擊，懂得直面流言這不正是老天給你的禮物嗎?

她很快下線了，我也該回去了，結賬的時候，我驚奇地看到了蘇亞，看來好學生也需要放松。突然，網吧老板大喊了一聲：“SUNNY。”蘇亞猛地回頭。一條可愛的小狗飛奔而來。蘇亞尷尬地笑笑，我卻突然間意識到了什么。

一起走回學校的路上，我們都有些沉默，有一些問題在我心頭縈繞，但我始終沒有問，還是留一個懸念吧。走到宿舍樓下時，我停住了腳步，一想到宿舍里的那些臉孔，我不由地皺起了眉頭。蘇亞偏過頭：“李青青，其實你沒必要顧忌她們的。大家都更喜歡優秀的人，僅此而已，我先上去了。”

我恍然，再抬起頭看到的不僅僅是高高的宿舍樓，還有滿天的星星。是的，那些殘忍與不快，讓我16歲的生日迎來一場暴發與蛻變，迎來一段新的友誼。所有，所有，這不正是老天打包送我的一份生日禮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