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吉
羅可嘉是暖色調的溫暖
高二分班的時候,我去了理科班。羅可嘉成了我的同桌,她的頭發染了暗暗的紅,在陽光下看起來又特別又溫暖。
其實我早就認識羅可嘉了。
剛進高中的時候。學校舉辦了一次演講比賽。她是選手,我是觀眾。坐在第一排望上去,似乎是在瞻仰偉人。她不是偉人,只是個臉色緋紅有些緊張的女生,俏麗的短發,穿藍白色的海軍裙,裙上有長長的流蘇,很美。
她開口說第一句話全場就哄堂大笑了,因為她還沒有變聲,聲音聽起來稚嫩,純粹。我沒有笑,坐我旁邊的駱駝也沒有笑,我真擔心站在臺上的她會哭起來。可是沒有,她雖然有些緊張,卻非常流利順暢地帶著感情朗誦完了。
我使勁鼓掌,駱駝也鼓掌,我說,駱駝,你覺得那女孩怎樣?
從那時起,羅可嘉就成了我心中一枚青澀的橄欖,她就像那些暖色調,讓我覺得周圍都充滿了溫暖,我背著書包上學的時候會輕輕地笑,我做作業的時候會暗暗地笑,甚至在抬頭看天的時候,也會笑。
駱駝是冷色調的冷
駱駝是我在網上玩泡泡堂的搭檔,開始我們是對手,后來發現勢力相當。所以決定強強聯手。再后來我們會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駱駝是他的網名,他說他喜歡駱駝,是因為在大漠里那樣孤獨地行走,是多么憂傷的事情。其實我們都不懂憂傷,但我們喜歡用這樣的詞語,因為覺得憂傷是美麗的,是有些情素的詞語,像春雨里的丁香花。
駱駝是頹廢的孩子,他總是沒完沒了地在網絡里拼殺,用來消耗掉他的時間。他很空虛,他的空虛是因為無助,他的無助是因為沒有人關懷,這些關懷是關于親情的。我只是聽他淡淡地提過,他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他跟著媽媽,妹妹跟著爸爸。但是他的父母又各自再婚,他就開始叛逆了。
大人們不明白,我們的叛逆只是希望得到重視。我們的成長最需要的是愛,是呵護,是一手一手的扶持。雖然有時候我們面上是倔強的,是冷漠的,但心里都有這樣的渴望。
我和駱駝談到學校,原來我們考上同一所高中了,我們一起去報名,和老師說分到一個班。我和駱駝成了最好的朋友。
雨的顏色是冷的
才進高中,學習壓力不算大,我和駱駝偶爾會逃課。我們一人騎一輛自行車在新區空寂干凈的街道上穿梭。風在耳邊呼呼地吹過,心是歡喜的,因為張揚吧。
我折了很多飛機,寫上羅可嘉、駱駝還有我的名字,羅可嘉是我的秘密,我讓駱駝分享我的秘密。那些白色的飛機在空中打著圈,我瞇著眼睛看過去,很藍的天。
駱駝不折飛機,他站在一邊看,呵呵地笑,有時候他會追著飛機跑,和它們比賽速度。
下雨的時候,我去給羅可嘉送傘,我并不想和她有什么故事,我知道高中對于我們來說都很重要。我只是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關心她,這就夠了。
她是我心里很溫暖的秘密,是我歡喜的色彩,不說喜歡。是因為還不配。
白色的透明的傘在我手心里握出了汗。
我看見駱駝,他打著傘,傘下是羅可嘉。心里很尖銳地疼痛,我想到的,是背叛。駱駝知道我的秘密,但他還是接近了羅可嘉。
我站在教學樓三樓的窗口。看他們的背影。
白色的霧氣在窗上濕濕的一層,我用手指寫字。我在玻璃上寫:我不會原諒你,駱駝。
血的顏色是熱的
我拒絕和駱駝說話,他傳來詢問的紙條我總是看了就扔了。友誼是容不了一粒沙的。后來駱駝不再找我講和。
我和別的同學嘻嘻哈哈,和別人打打鬧鬧,但是駱駝走過以后,我的心會有失落。
高一下學期,我在想到底是學文科還是理科。如果我去理科班,那就要去羅可嘉的班,如果我留在文科班,我就要繼續面對駱駝。
我復雜極了。
周六的時候,我去姑姑家吃飯,經過一家商場時看見了羅可嘉。她提著一個袋子,旁若無人地走著。
我看到后面有幾個人跟著她,他們在她后面指指點點。我跟了上去。
在一個巷子口,那幾個人攔住了羅可嘉。
他們扯過羅可嘉手里的袋子,他們說著很下流的話。要和她交朋友之類的。我沒有動,似乎是想看笑話。
他們從袋子里拿出一個東西,在手里甩著,羅可嘉像發瘋似的去搶,她尖叫,撕咬。我沖了上去,我并不是想做英雄,那一刻,是本能。
一個戴著耳環的人拿出一把瑞士軍刀在我們面前晃,我有些怕,但還是擋在羅可嘉的身前。
那把刀明晃晃甩過來的時候,是駱駝擋在了前面。他以很快的速度推開我。我就看著他倒下去。那個人愣了一下,也許那些溫暖的鮮艷的血嚇著了他。刀掉到地上,咚的一聲把我打醒。
眼淚開始蔓延,我拾起刀向那個人撲上去。
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會有那樣的反應,我只知道。我要為駱駝做點什么。
謊言是溫暖的
高二分班我去了理科班,這是我喜歡的。我很安靜地學習,很努力很用心,有時候我從書本里抬起頭,會看見羅可嘉的眼睛,很清澈,但很冷漠。她的臉上都是冷漠。勾起我心里倉皇的疼痛。
我把自己的筆記做得很好,然后抄一份給羅可嘉。我知道她上課的時候在發呆,雖然盯著黑板,但眼神是空洞的。
她的成績下降了一些,我的成績上升了很多。老師在課堂上表揚我,我卻無比羞澀,因為我的努力。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駱駝。
冬天的時候。我送了一條圍巾給羅可嘉,她沒有圍巾,總是把脖子縮在衣領里,我把圍巾放在她的抽屜里,附帶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也許冬天會讓你冷,但我們都要走過冬天。
紙條和圍巾都被送到了班主任那里。
羅可嘉說,老師,硯力說他喜歡我。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沒有分辯。我不知道羅可嘉為什么要撒謊,但她應該有她的理由。
老師找了我的父母,然后我轉學了。
高三那一年,我住在遠方親戚家里,在那個城市做了插班生。同學們都說硯力是個勤奮用功的學生。只有我知道我曾經是那樣的隨意,隨意著學習,隨意著生活,連將來都很少去想。
高考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城市。我去和駱駝以前常去的那個新區,那里已經很繁榮了。再也沒有以前那種安靜和干凈。
我折了一只飛機,看著它飛過去。再也沒有駱駝去和它比速度了。
我以前學校的班主任在我高考以后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他說,你不要怪羅可嘉,她當時和我說了是撒謊的,但是她不想成為你的負擔,讓你因為內疚而失去你的快樂。
掛了電話,我開始哭。
我說,駱駝,對不起。我說,羅可嘉,對不起。
駱駝幫我擋了一刀,我握住那柄刀刺過去的時候,駱駝說,硯力你快走,這一刀是我刺的。駱駝幫我擋了一刀,也幫我頂下所有的罪,他死死握住那刀說,硯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妹妹麻煩你照顧。
我說,她是你妹妹?你怎么不早說?
他虛弱地說,我知道你的秘密,如果我告訴你她是我妹妹,你會尷尬,所以我沒說。我要守住你的秘密。
青春要飛翔
去北京上大學的時候,我要求坐飛機去。坐在飛機上俯瞰這個城市,我淚流滿面。真的飛機速度真快呀,快到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是以小時來計算,就像我們的青春,很快地過去。我所折的紙飛機呢,永遠飛不出一個城市。
駱駝說,硯力,紙飛機所承載的夢想太短了,要坐真的飛機,那才寬闊呢。他咧著嘴笑,呵呵的。他說,你一定要坐真的飛機,飛很遠很遠,青春是要飛翔才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