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拐李

韓昌盛

鐵拐李是綽號,真名叫李丹陽。

丹陽是初一學生,拄著一支拐杖,走路時用拐杖支著地面,另一條腿一跳一跳地前進。當然,他的樣子很符合傳說中的鐵拐李形象,很多同學心里也是這么想的。

但沒人敢這么叫。丁老師在丹陽沒來上課的早自習極其嚴肅地說了這事。丁老師說健康的標準有兩個,一是身體健康,二是心理健康,而心理健康遠大于身體健康。丁老師又語重心長地列舉了許多事例,比如海倫?凱勒,比如張海迪她們受到的照顧和關愛,叮囑大家要關心李丹陽。丁老師最后說,誰欺負李丹陽,我叫他家長來。

當然,就沒有人欺負李丹陽了。上樓梯時,副班長跑過去攙他;下樓梯時,學習委員要背他。上體育課,李丹陽拄著拐杖在球場跑,體育委員說,丹陽,你當裁判,我們信你。李丹陽咧嘴笑,就一蹦一蹦地跳出場去,吹起哨子。體育課上還打籃球,李丹陽也會,單手投籃,每人五個,他中三個。但李丹陽主動請求當記分員,因為他看到兩邊都討論著,誰也不說要他或不要他。

學校舉行合唱比賽,要求全員參加,李丹陽也練,練得很刻苦。音樂室在四樓,他興奮地上去下來。丁老師鄭重其事地找他,這樣不行,摔著怎么辦?丹陽搖搖頭,沒事,早就練習慣了,暑假里,聽說中學有樓,我在莊上找了一家樓房,練了一個多月。丹陽得意地笑,丁老師也笑,那你就練。走出門時,丁老師又喊他回來,有人欺負你,告訴我。丹陽愣了一下,搖搖頭。

合唱比賽在元旦時舉行。每個班都上,整齊的隊伍,色彩鮮艷的服裝,嘹亮而有力的歌聲。輪到初一(6)班了,當丹陽一點一跳地站在第一排正中間時,下面響起了一片雜音。

合唱很順利,他們班唱得很整齊,也合節拍,輪唱也得到了評委的掌聲。可下場時發生點意外,初二(1)班同學議論說,丹陽是殘疾還來參加比賽,真是丟人。體育委員就和初二(1)班學生吵了起來。然后是班長,勞動委員,最厲害的是女生,都沖上去,和他們交鋒。戰爭的結果是初二(1)班的學生啞口無言。丁老師也很生氣,將初二(1)班的三個男生揪了出來,帶到辦公室。

初一(6)班的同學很解氣,既為合唱比賽取得了好名次,又為李丹陽出了口氣。班長說,我沖上去質問他們,你們懂得健康的含義嗎?你們這樣才是殘疾,懂嗎?體育委員也說,就是,我揮揮拳頭,他們就閉嘴了。丁老師也表揚了大家,還表揚了李丹陽,歌唱得好,為班級贏得了榮譽。班里響起了開心的掌聲。

李丹陽要求發言。李丹陽說,謝謝大家的照顧,其實我不在乎,莊上人都喊我金雞獨立,我習慣了。班里沒有笑聲,丁老師很溫暖地笑,傻孩子,那怎么可能?

于是,班里組成了學習小組,幫助李丹陽補功課。小學二年級出車禍時,丹陽耽誤了一個月的功課,所以成績一直不好。丁老師還指定體育委員訓練李丹陽打乒乓球。丁老師在李丹陽請假缺席的班會課上,又一次強調了健康的含義,要求大家平等對待李丹陽,友好相處。

李丹陽很感動。感動的李丹陽不好意思地拿出一封信,猶豫了很久才給同桌看。同桌理所當然地交給了老師,這是一封喊李丹陽為鐵拐李的信。信中說,鐵拐李聰明,為八仙之一,雖然形象不佳,但很有造型,所以大家都能記住。你李丹陽,完全符合以上特征,干脆就叫鐵拐李吧。丁老師是鐵青著臉走進班里的,他把信摔到講臺上……

第二天,丹陽父親來到了學校。丁老師很不好意思地解釋,都是小孩子,我開過班會了。爸爸說,家里也收到一封信,在門縫里:鐵拐李,走,打籃球去。丁老師把紙條拿過去,看了很久,不說話。

門響了。李丹陽進來了,老師,沒事,在小學人家都喊我鐵拐李,挺好的。李丹陽還說,我想和大家一起玩,打籃球,踢足球,我不希望只坐在旁邊鼓掌。爸爸也說,這孩子特別要強,學什么會什么,就怕別人不和他玩。丁老師很愧疚地看著丹陽,那也不能喊鐵拐李吧。李丹陽微笑著,鐵拐李是八仙呢,本領大。

丁老師和爸爸握了握手,很用力的。

李丹陽在拐杖上貼上三個字:鐵拐李。李丹陽在班級演講比賽時給大家解釋,鐵是鋼鐵的意思,堅強如鋼鐵,是我的理想。同學們都為他鼓掌,手都拍紅了。

李丹陽下臺時,和班長握了握手。班長小聲地說,欠我一袋方便面,記著哦!丹陽使勁地點頭。

李丹陽準備請班長一個大碗面,兩塊五的。是班長幫著他寫的那封信,還有塞到他家的紙條。小學時大家也不喊他鐵拐李,大家都像熊貓一樣地保護他。現在,他可以和同學們一起自在地“飛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