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屠殺中的活菩薩——拉貝

陳如芳

現在的南京廣州路小粉橋1號是讓人敬仰不已的拉貝故居所在地，當時主人拉貝就是在這個院子里撐起了一塊長6米、寬3米的帆布，在帆布上畫了 卐字標記的德國國社黨黨旗,也就是在這么一點大的院子里，1937年南京淪陷后，拉貝曾收留近600人在此避難。

拉貝（1882年—1950年），德國漢堡人，德國西門子公司駐南京代表，在華工作近30年，對中國有著深厚的感情。南京大屠殺期間，他和在南京的22個西方人士組織了南京國際安全區，并任安全區主席，本著人道主義精神積極保護戰爭中的難民，拯救了25萬中國人的生命。直到1938年2月23日離開南京。

《拉貝日記》記載了大屠殺前前后后的日子，是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最有力的證據。隨著筆者對《拉貝日記》的研究，拉貝的性格也栩栩如生地展現在筆者的面前。

幽默

即使處于那樣困難的境地，拉貝也從不放棄他與生俱來的幽默。日軍轟炸南京時全城要響起空襲警報，當警報響起時，有幸坐在汽車里的拉貝突然發覺，他們的老式小汽車在和平時期時速還跑不到10里，現在一下子達到十六七里的速度。于是拉貝喜形于色地祝賀他的司機取得這出色成績，司機不由露出調皮而尷尬的笑容。

日軍大規?？找u南京后，拉貝托人從上海買了一副望遠鏡，他說自己“配了一副望遠鏡像一個參謀，只要住在對面的蔬菜商有黃油賣，我用這副望遠鏡甚至能把他的最新黃油價格看得清清楚楚！太不可思議了！”

南京淪陷后，德國大使陶德曼想要日本派警衛保護留在南京的拉貝等人，拉貝在日記里這樣寫到：“岡少佐先生，請您轉達我對德國大使陶德曼先生閣下的問候。關于派警衛保護的想法，您得申請作為您的專利了。這里沒有別的什么保護動物，只有黨徽——卐字袖章和我漢堡人的大嗓門。我只要喝令：‘滾——出——去，你們這些流氓，你們這些無賴！謝天謝地，他們一般就會畏縮或逃跑了！”

拉貝發現戰爭期間有一段時間伙食不太好，但他說沒弄清楚是“戰爭問題”還是“傭人問題”，于是和他的傭人有這樣一段對話：

拉貝：你過來！火腿和煎蛋吃起來有魚味，這是怎回事？

傭人：雞也沒有辦法，主人，雞現在已沒有真正吃的東西了，只有吃魚了。

拉貝：可是黃油也是這個味道，難道你認為奶牛也只有吃魚了嗎？

傭人：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主人，我要去問問它。

結果拉貝說，現在我真的想知道，奶牛將會回答什么！

他天生的幽默因子使得痛苦的日子不那么沉悶，心情能稍微放輕松些。

大嗓門，偶爾發點牢騷

拉貝不止一次講自己是大嗓門，日本士兵沒經允許到他院子里被他大嗓門一喊就會嚇跑。有時他還會發點牢騷。一次，應該接他的司機沒及時到，于是被他狠狠訓斥了一頓。他在日記里這樣寫：“發牢騷——解雇——道歉——重新聘用。我想這可能是第25次解雇后又聘用他了，簡直就像周年慶祝。”

拉貝的傭人張國珍一天帶來一個朋友見他，因為這朋友的妻子臨產，胎兒3天來一直抗拒到這悲慘的世界，孕婦很有危險。這時來找拉貝，拉貝有點兒抱怨說：“這時他們竟然跑來找我！我又不是醫生?！睆堈f：“對的。”“我也不是‘快馬（中國北方稱產婆為快馬）?！薄皩Φ??！薄拔沂恰虚L，用不著為別人接生！你們趕快把產婦送到鼓樓醫院去！”“是的，這三點，你說的都對。但是你得一道去，否則產婦進不了醫院，她會死的，孩子也會死。你必須一起去，這樣一切就會好，母親會有救，嬰兒也會活著！”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拉貝一走進那房子，那男孩就生下來。母親笑了，嬰兒也笑了（實際是叫喊，但在這一時刻反正都一樣),大家都很高興。

善良

南京淪陷后，有錢有能力能逃的都走了，留下的基本就是一些老弱病殘無法走、無處去的，各國大使館人員也全走了。西門子洋行也讓拉貝為個人安全離開。他為什么留下這其實最能反映本質。在他日記的開頭有這樣一段話：當然洋行也不會期待（也絕不會這么做）我為洋行而死在這里，我絕不會為任何東西（洋行的，或我自己的一些破東西）輕率的去拿我的生命冒險。但是，這里還有個道德問題，我作為一個“正派的漢堡商人”至今還無法跳躍過去。我們的中國傭人和職員連帶他們的家屬30人都在看著他“主人”，迄今我還無法做出辜負人們對我寄予信任的決定。像我這樣一個在平時毫不起眼的無用之人，人們還如此信任，這怎能不令人感動，他們愿意跟隨我。在這種情況下，我可以而且逃走嗎？我認為我不能這樣做！誰要是兩只手各抓住一個身子顫抖著的中國孩子，空襲時在防空洞里蹲上幾個小時，他就會和我抱有同感。今天善待了我30年之久的我的東道主國家遭遇到了嚴重的困難，富人們逃走了，窮人們不得不留下來，他們不知道該到哪里，他們沒有錢逃走，他們不是面臨著被集體屠殺的危險嗎？我們難道不應該設法幫助他們嗎？至少救救一些吧？假如這些都是我們自己同胞呢？

拉貝在自家院子里做了一個防空洞，在他的防空洞里經常有30個人，其中他認識的還不到14個。空襲時拉貝也在這防空洞，他寫到：我坐在里面時，孩子們和女人們會由于看見我也可憐巴巴地坐在里面而感到放心。這時我發覺，我在北戴河下決心盡快地趕回來是對的。有一次，拉貝正要關門的瞬間，院子里又來了3個尋找防空洞的窮孩子。他們瞥見拉貝時撒腿就跑，但拉貝又把他們喊了進來，安排在防空洞的中間。他說他的目的是使他的客人們以此為榜樣，懂得在危急的關頭每個人都是同樣重要的，不管是富人還是窮人。

12月12日晚，拉貝家院里已經擠滿了人，這時還有人在用力地拍打他家的兩扇院門，婦女和兒童哀求把他們放進來。拉貝說這種苦苦哀求他實在聽不下去，于是把兩扇大門全部打開，把想進來的人全放了進來。防空洞里已沒有地方，他便將人們安置在房子之間以及房屋的旮旯里。據他助手韓湘琳準確統計，12月24日，在他院子和辦公室投宿的人一共有602名，這個統計數字還不包括公司的14名職員、雜工和他們的家人，這樣算起來總數約有650人。

當看到日軍把大批放下武器的中國士兵拉出去槍斃時，拉貝的心情悲痛極了，他說把人像動物一樣強行拖走，這是很殘酷的。日本士兵多次闖入他家，最后還對他的助手韓湘琳搶劫，當他知道這事之后，他說：“我實在吃不消了，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我的身體和心情都難受極了?！薄叭蚀鹊纳系?，請您保佑所有的人免遭災難，也請您保佑所有像我們這樣已經身陷災難中的人！我絲毫不后悔留了下來，因為我的存在拯救了好多人的性命?！?/p>

1938年2月拉貝臨回國前，魏特琳小姐為他準備了告別茶話會，晚上拉貝準備回住所時，許多姑娘和婦女，她們圍住了大門，要求拉貝答應不丟下他們不管，就是說要求拉貝不離開南京。她們跪在地上，拉住他的衣服后擺不放，后來拉貝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步行回到住所。他說：這一切聽上去十分傷心和夸張，但誰要是也見到這里的悲慘景象，他就會理解我們給予這些窮人的保護意味著什么。其實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從我們方面而言，它與某種英雄品質并無關系。

他憑著一顆善良仁慈的心，挽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所以當時在南京的人們稱他為活菩薩，中國政府授予他藍白紅綬帶玉石勛章。1938年中國春節那天，拉貝收容所的難民給了拉貝一塊紅綢布，上面寫著“你有一副菩薩心腸，你有狹義的品質，你拯救了千萬不幸的人，助人于危難之中。愿上天賜福于你，愿幸福常伴你，愿神祗保佑你?！边@是對他再準確不過的描述。

（責編 衛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