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景

董書堯

臨春節前的一天，門鈴響了，我打開門后，一位朋友氣喘噓噓地躬著腰為我搬來了一個盆景。

盆景放置在會客廳中。待客人走了，我仔細打量著這盆盆景。長方形紫紅色的陶瓷容器內，突兀了這么一株虬龍盤旋的榕樹，榕樹盤根錯節，峰回路轉，一條又一條粗細不等的軀干巧妙地融匯在一起，幾經曲折后共同托起一片片清新的綠葉。

綠葉呈心狀，葉面肥厚，葉片不大，卻顯得底氣十足，碧綠，蓬勃向上，充滿生機和活力。

于是，我就在冰天雪地里因了這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盆景而心底踏實，自我感覺青春勃發。

就有那么一天，妻突然驚詫不已，對我又喊又叫：“為什么這盆景葉子老是脫落？”我不以為然，自認為是自然規律，新陳代謝，老的葉子脫落，新的葉子長出，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呢？

又有那么一天，妻不容置疑地對我說：“你別再批評我大驚小怪了，你瞧，你瞧，這盆景還有多少片綠葉？”我仍不以為然。

就在那么一天，妻平靜地對我說：這幾天，我認真地觀察過了，這盆景，每日的落葉都在七、八片，十多片以上。盆中是落葉，地下是落葉，從早到晚，我都要清除地面上的落葉。

這就使我不得不認真對待了。我觀地下的落葉，都是碧綠肥碩的葉片。我觀盆中的落葉，已是厚厚的一層，早的落葉，已呈平展的枯黃色，舒適自然。晚些的落葉，或暗綠，或暗黑，都呈痛苦的卷曲狀。剛落入盆中或清掃于盆中的落葉，雖風韻猶存，但它們面臨的是一種什么狀態呢？我痛苦地轉移了視線。

我再觀那盆景。盤根錯節之中大都有一條繩索束縛，那一條條峰回路轉、粗細不等的枝條的融匯和緊密團結，也都靠一條繩索一根鐵絲的捆綁維系。于是，我似乎明白了一個道理。

就有那么一天，天朗氣晴。我對妻說：咱把這盆景搬到陽光地帶吧，也許吞一口太陽，吻一下月光星火，它就不會再落葉了。妻說，那咱就試試。

于是，我就運足了氣力，心不跳，氣不喘，搬起了這沉重的盆景，一口氣把它放在了陽臺上的適當位置，并為它進行了“松綁”。

金太陽光亮亮，盆景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那是怎樣的一副情景啊！皓月當空，繁星點綴，盆景仍然沐浴在一片溶溶的月光星光下，那又是怎樣的一片情景啊！

有一天，妻對我說：“這盆景不落葉了”。我說：“它可能不會落葉了。”

盆景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