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軍棋

黃　鳥

周末下午，我去菜市場買菜回來，剛走到小區門口，鄰居王大媽一溜小跑，迎面趕到了我跟前。她著急地對我說：“可找到你了！快去看看吧，你兒子出事了！……”

我差點沒讓她這句話嚇暈過去，一松手，自行車倒在了路邊，車把上掛的菜籃子掉在地上，菜散落了一地。我趕緊問她：“快告訴我，孩子在哪兒！到底出什么事了呀？！”

“孩子就在樓下。是這樣，你兒子和一群孩子下軍棋，可能是他下棋輸了，可他手里拿著一枚棋子不肯認輸。別的孩子就去搶，結果他一著急就把棋子含進嘴里了，不知道怎么就吞到肚子里去了。我正在樓下溜彎兒，見孩子們吵得熱鬧，我以為又打架了，就過去看看。旁邊一個孩子告訴我原來是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兒。打你家電話也沒人接……”

我趕緊向樓下空地跑去。大老遠的，就看見我兒子彎著腰，臉朝地面，好像在努力要把什么東西從嘴里吐出來。旁邊有幾個孩子圍著他，有的給他捶背，有的給他遞水，吵吵鬧鬧地幫著出主意。孩子們見我來了，大概是怕我批評他們，四散奔逃，眨眼就不見了蹤影。只有一個叫明明的孩子沒跑，他焦急地對我說：“阿姨，輝輝把‘司令吞到肚子里去了……”

兒子見我來了，眼睛里全是眼淚。我趕緊問他有沒有喘不上氣來的感覺，他含混著說沒有，就是覺得嗓子不舒服。我心里才踏實了一點，趕緊拉上他，要帶他去醫院。剛走幾步，王大媽又推著自行車迎了上來，我把孩子放在后座上，蹬起來就向醫院趕去。

醫院離我住的小區才幾百米遠，不一會兒就到了。我把孩子吞下棋子的情況向醫生說了，醫生一邊給孩子檢查一邊問我棋子有多大？是塑料的還是木質的，還是其它材料的？我說不知道。再問兒子，他也搖頭說不清楚。

就在這時，我覺得有人在拽我的衣角。我低頭一看，原來是明明。我正納悶他怎么也到醫院來了的時候，只見他從衣兜掏出一枚棋子遞給了醫生：“叔叔，就是這樣的。”

醫生接過棋子看了看，對我說：“初步判斷，孩子是把棋子吞進肚子里了，要是卡到氣管里可就真危險了！”說著，醫生把棋子遞到我手里，然后又帶兒子去做進一步的檢查。

我和明明在樓道里等待最后的檢查結果。這時我細看了一下手中的棋子，發現是那種挺小巧的棋子，和指甲蓋兒大小的一塊巧克力差不多，木頭做的。我把棋子還給明明，問他怎么也到醫院來了。明明低頭說他自己是跟在我自行車后邊一路跑來的。我十分感動，對明明說，等檢查結果出來了，我先送他回去，免得讓他父母擔心。

過了一會兒，醫生把我叫到辦公室，對我說：“經過進一步檢查，孩子確實把棋子吞到肚子里去了。”還沒等我說話，明明在一旁焦急地問醫生：“叔叔，還有辦法從肚子里把棋子取出來嗎？”我也著急地問：“那要怎么辦？是不是要動手術呀？”

醫生笑了，說：“別擔心。棋子不大，孩子完全能夠排出來。一會兒回去時，你買點韭菜，不要切太碎，炒好后讓孩子吃，估計明天早上孩子就能把棋子排出體外了。”聽了這話，我才放下心來。

從醫院出來，我把兩個孩子送到小區的樓下。明明還不忘記提醒我：“阿姨，你快點去買韭菜吧。”

明明今年七歲，比我兒子小一歲，就在前天，兒子和他打架還把他的鼻子打出血了。沒想到，我兒子發生了這個事故后，別的孩子一溜煙地全跑了，明明這個孩子不但沒跑，而且還不計前嫌，一路跟我把兒子送到了醫院，看樣子和我一樣著急。明明這樣關心小伙伴，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由得又多出了一份感動。

我對明明說：“真的很謝謝你。我這就去買韭菜。你也要早點回家呀。”

我正要推車準備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明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對我說：“阿姨，明天早晨我去你家看看好嗎？記得不要讓輝輝坐馬桶啊……”

看來明明是想讓自己，還有我，親眼看到我兒子把棋子從肚子里排出來他才放心。這么小的孩子這么細心，又有愛心，真是難得！我鼻子一酸，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有些哽咽地對明明說：“好孩子，阿姨明白你的意思。你這么懂事，阿姨一定要把你樂于幫助小朋友的事情告訴你們學校的老師，讓老師表揚你，給你發獎狀！”

明明看了看我，不假思索地對我說：“我才不想要獎狀呢！”

沒想到這么小的孩子就有不貪圖虛榮的精神，這讓我更感動了。我激動地一把抱住明明，對他說：“你想讓我怎么對你表示感謝呢？”

明明瞪大眼睛，很認真地對我說：“軍棋是我的，缺一個棋子我們明天就玩不成了。阿姨，明天早晨你把那個‘司令還給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