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與海航司令頓星云

小　衛

頓星云(1912——1985)，湖北石首人。1930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歷任紅軍班長、排長、連長、團總指揮部作戰科科長、營長、團長。抗日戰爭時期，任八路軍第一二○師三五八旅七一五團副團長、七一四團團長，延安軍政學院學員兼區隊長。解放戰爭時期，任晉綏軍區獨立第四旅旅長、西北野戰軍第二縱隊獨立第四旅旅長、第一野戰軍第二軍副軍長。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曾任第一兵團第五軍政治委員，裝甲兵副司令員、顧問。1952年任海軍航空兵部隊司令員。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

1957年金秋時節，北京中南海懷仁堂，人民解放軍的高級干部會聚一堂。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委員會主席、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毛澤東，將在這里親自為在北京的部分將軍授勛。

頓星云來到毛澤東面前時，毛澤東上下打量他好一陣子，說道:“哦，你是頓星云，瘦了嘛。”

毛澤東看了看他的肩章，不同于其他海軍將軍的黑底肩章，而是與空軍相同的藍底金板，說道:“哦，你當了海軍航空兵司令員。”

頓星云立正答道:“是。” 雖然知道在這種場合，不宜多話，但他還是忍不住向毛澤東問候：“主席，您好!”

毛澤東高興地連聲答道:“好，好!”

一剎那間，兩人都憶起了轉戰陜北的歲月。

毛澤東問:“從陜北出來，你到哪里去了?”

頓星云回答道:“新疆。”

毛澤東點點頭稱贊說：“海軍航空兵打了不少好仗，很好。”

頓星云回想起1930年從洪湖參加紅軍到今天的歷程，心中十分感慨：我們這一代中國人的命運，無不和毛澤東相連!特別是自己從保衛延安以來，有幸在毛澤東直接指揮下作戰，真是無往不勝！

翻過“山坳”

1947年，春寒料峭，黃河浮冰。對岸陜北塬上，黃塵滾滾，風沙蔽日。頓星云正帶領晉綏軍區獨立第四旅搶渡黃河，奔赴保衛延安的戰場。3月19日傍晚，部隊趕到甘谷驛以西，消息傳來:我軍放棄延安，胡宗南部進了延安城。盡管早在4個月前，當胡宗南調兵準備偷襲延安的時候，毛澤東就曾指出:“敵人即使用突襲方法占領延安，亦無損于人民解放戰爭，挽救不了蔣介石滅亡的前途。”可現在，當部隊趕來保衛延安，延安卻丟了，頓星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心里發誓，一定要消滅胡宗南，收復延安。

3月25日，我軍主動撤出延安后的第六天，頓星云按照西北野戰兵團司令員彭德懷的統一部署，帶領部隊埋伏在青化砭，同兄弟部隊一起，贏得了保衛延安的第一個大勝仗。毛澤東親擬電報表揚:“慶祝你們殲滅三十一旅主力之勝利，此戰意義甚大，望對全體指戰員傳令嘉獎。”

4月14日，西北野戰兵團二戰羊馬河，全殲敵一三五旅。5月1日三戰蟠龍鎮，頓星云帶領獨四旅擔任攻堅任務，戰士們總結經驗，迫近敵人陣地對壕作業，實行坑道爆破，奪取了積玉茆制高點，保證全軍攻占蟠龍，全殲守敵近7000人。毛澤東充分肯定戰士們的創造，在6月6日的電報中號召要“學會近迫作業，善于攻堅”。

三戰三捷，打得敵人暈頭轉向。頓星云帶領的獨四旅，剛從地方部隊整編為野戰主力部隊，在短時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鍛煉，打了前所未有的勝仗。

8月19日，彭德懷指揮西北野戰軍在沙家店腰斬胡宗南主力第三十六師，毛澤東在離沙家店不足15公里的梁家岔指揮作戰，不用化名，直接用毛澤東的名字發出命令，給了部隊極大鼓舞。毛澤東還特別囑咐參戰部隊說:側水側敵，大意不得，要挖壕，修好工事。這一仗，我軍殲滅敵第三十六師師部和一六五旅、一二三旅共6000多人，實現了西北戰場由戰略防御向戰略進攻的轉變。

8月21日中午，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騎馬來到西北野戰軍指揮部，巡視戰場。毛澤東特別問道:“哪位是獨立四旅的旅長呀？”

王震把頓星云推到毛澤東跟前，毛澤東高興地同他握手并稱贊他帶兵有方作戰英勇。隨后，毛澤東興奮地對大家說:“沙家店這一仗打得好。側水側敵，本是兵家大忌，但是，彭老總指揮得好，同志們英勇善戰，打得好!這是西北戰場的轉折點，打個比方，打了這一仗，我們就翻過山坳了，前面的路就好走了。”毛澤東幽默地說:“胡宗南打到我們這里來，打爛我們的‘壇壇罐罐，我們也要打到他們那里打爛他的‘壇壇罐罐，還要吃他們的糧食!”

不久，頓星云就帶領部隊，按照毛澤東的部署，直搗黃龍，插向關中，直到解放整個大西北。

直上云天

1952年國慶前夕，中央軍委電令頓星云為新組建的海軍航空兵司令員，此時，他正擔任中共新疆伊犁、阿爾泰、塔山三區黨委書記和由新疆民族軍整編的第五軍政治委員。

在海軍航空兵還沒有誕生時，便產生了一個爭論:有了空軍，海軍有無必要建立航空兵？海軍在1952年1月8日向中央軍委上報了《一九五二年海軍空軍建設問題》的報告，周恩來經過反復調查和考慮，終于下決心于8月24日在海軍的報告上批示:“擬同意海軍所提出的海軍的空軍建設方針。”

毛澤東做出決斷，當天即批示:“照周批辦。”

當時，國民黨空軍逃到臺灣后，在美帝國主義支持下，頻繁地在東南沿海騷擾。1953年2月4日，毛澤東指示聶榮臻、黃克誠：“為了防御臺匪空軍向上海一帶的可能攻擊，上海空軍及防空兩方面均須提高警惕，加緊整頓，準備隨時可以對敵作戰，確保上海一帶的安全。”作為海航司令員，頓星云感到一種緊迫感，他一方面感到形勢嚴峻，一方面又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正可以促進海軍航空兵建設，使部隊迅速成長!

1953年4月，頓星云主持召開海軍航空兵黨委第一次全會，組織大家反復討論，統一認識，確定了海軍航空兵建設方針:堅定不移地貫徹人民軍隊的建軍宗旨、建軍思想和建軍路線，根據部隊實際情況，大力訓練技術人才，培養干部，為部隊的建設與發展創造條件；加強部隊的戰斗訓練，把戰斗訓練和實戰鍛煉結合起來，邊打邊建，迅速提高部隊戰斗力；各級領導機關和干部要明確樹立為飛行服務的思想，大力加強思想建設和優良作風的培養。

1954年2月，按照毛澤東批準的計劃，空軍第十七師五十一團調撥海軍，在浙江寧波編成海軍航空兵第二師第六團，這是海軍航空兵第一個殲擊機團，主要裝備是蘇制米格一15比斯噴氣式飛機，海軍航空兵黨委決定:積極主動同國民黨空軍作戰，邊打邊建。

3月18日上午，國民黨軍3艘“太”字號護衛艦、l艘“永”字號掃雷艦和“江”字號炮艦襲擾舟山漁場，被我“延安”、“興國”號軍艦擊傷，向大陳島方向逃逸。國民黨空軍出動美制F一47型戰斗轟炸機6架，轟炸、掃射我艦艇。

以艦隊的勝利為勝利，以艦隊的安全為安全，海軍航空兵迅速出擊。

當時，作戰海區遠在蘇聯教范規定的米格一15飛機作戰距離以外，頓星云和其他領導同志根據實際情況，堅決支持突破教范規定，遠出作戰。六團大隊長崔巍、中隊長姜凱堅決執行命令，在南田島上空，一舉擊落國民黨空軍F一47型戰斗轟炸機2架，保障了艦隊的安全，首開海軍航空兵作戰勝利紀錄。

部隊積極求戰，在萬里海空戰場上集中優勢兵力打殲滅戰的思想，精心組織戰斗，從3月18日到5月19日的兩個月內，共擊落國民黨飛機8架，擊傷2架，引起美國不安。5月20日，美國空軍PZV一7電子偵察機從日本沖繩起飛竄入我國浙江海門偵察。為了保衛我國神圣主權，六團副大隊長胡德堂、飛行員陳壽清起飛攔截，繞到美機后面，連續開炮，將美機驅逐出境。

海軍航空兵沒有辜負毛澤東的厚望，首戰告捷，顯示出其是海軍一支不可或缺的戰斗力量。由此，原來不主張海軍建立航空兵的議論少了，但是，仍然存在一些不同意見。按照周恩來的要求，頓星云和蘇聯首席顧問向他做了詳細的專題匯報，強調了建設海軍航空兵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再次得到毛澤東、周恩來的肯定。中央軍委決定將空軍第十七師師部和第四十九團調歸海軍，繼續加強海軍航空兵。海軍航空兵發展擴大成兩個殲擊機師，逐步形成骨干飛行團隊。海軍航空兵第一師轟炸機部隊和第二師、第四師殲擊機部隊參加了解放一江山島的戰斗，取得勝利。隨后，海航部隊按照中央軍委部署，將戰線南伸，推向更加靠近福建的機場，不斷擊落國民黨空軍飛機。雖然美國陸續用新式的F一84型、F一B6型噴氣式飛機武裝國民黨空軍，還是被我海軍航空兵打得退出浙江一帶領空。四師十團、二師六團逐步鍛煉成能打善攻的英雄部隊。特別是涌現出以王昆為代表的一批優秀的空中指揮員、戰斗員。新的海軍航空兵部隊和學校陸續建立起來。

1956年，毛澤東來到寧波，他乘坐的專列停在海軍航空兵機場的專用鐵道上。毛澤東計劃要看看寧波，看看海軍航空兵部隊，還打算去舟山群島視察。對海軍航空兵來說，這是喜事，是殊榮!

頓星云命令有關部隊必須確保這一帶天空的絕對安全，不允許任何敵機闖入。戰斗值班的飛行員在飛機座艙里待命，隨時準備起飛出擊；部隊選派干部加強機場和鐵路專線警戒，熱切等待毛澤東前來視察。

遺憾的是，黨中央不同意毛澤東在這個時候去舟山前線海島，要求他立即返回杭州接待外賓。毛澤東只得住在火車專列上，但他還是抓緊時間驅車到寧波城里的“天一閣”轉了轉。毛澤東匆匆看過“天一閣”，回到停在機場的專列上，火車便徐徐開動了。他撩開窗簾，看看機場跑道上整齊排列著的嚴陣以待的殲擊機群，滿意地點了點頭。

“務殲入侵之敵”

國民黨空軍屢遭打擊，改以美國提供的RB一57型、RF一101型、PZV一7型等高性能電子偵察機，高空高速竄擾沿海，或利用暗夜低空竄入大陸，潛入內地縱深進行戰略性、戰術性偵察、騷擾。一段時間以來，空軍和海軍航空兵都沒有能夠打下進犯的國民黨空軍飛機。1957年12月18日，毛澤東在副總參謀長陳賡給彭德懷關于防空作戰的報告上批示：“退彭德懷同志：非常必要，請你督促空軍全力以赴，務殲入侵之敵。請考慮我空軍1958年進入福建的問題。”

頓星云也為多時沒有能夠打下國民黨飛機而心焦，當看到毛澤東上述指示后，便和同志們謀劃作戰。為了落實毛澤東的指示，促使部隊加強戰備，提高作戰積極性，同時，也相機調動國民黨空軍，增加我軍作戰機會，經上級批準，海軍航空兵黨委決定:殲擊機部隊調換防區，四師由浙江路橋調駐青島流亭；二師由寧波調駐路橋；六師由流亭調駐寧波。果然，國民黨空軍被調動了。

1958年1月18日，2架國民黨空軍F一84型飛機沿著美國空軍在公海上經常活動的航線北上，想利用美軍常用航線作掩護，麻痹我軍，以便突然竄入，六師姜培玉大隊4架殲擊機立即升空待戰，在朱家尖島的上空，利用陽光掩護，擊傷敵機2架。

頓星云通報海軍航空兵所有部隊，加強戰備，抓住戰機，實現毛澤東“全力以赴，務殲入侵之敵”的要求。他特別要求駐青島流亭的四師：“航空兵作戰，不同于過去陸地作戰，是沒有前方和后方界限的，轉防是為了制造戰機，創造作戰機會。山東半島是首都門戶，絕不容許絲毫松懈，要按照軍委要求，爭取打下一兩架敵機!”

2月18日，農歷大年初一。上午11時l9分，國民黨空軍l架RB一57型高空偵察機在臨沂以東90公里竄入大陸，高度15000米，因為他們從未受過打擊，以為大陸沒有可以飛至15000米以上高空作戰的飛機，便有恃無恐，如入無人之境，繼續深入竄犯。

人民過節，正是戰士戒備之時。海軍航空兵四師十團早已做好準備，以RB一57型敵機為打擊目標，研究了戰法，苦練了突破我機理論升限的技術，反復試驗了躍升開炮對飛機的影響，解決了一系列難題。十團大隊長胡春生帶領僚機舒積成奉命起飛截擊，他們按照地面引導，在諸城附近上空，切半徑飛向敵機前置點，等待敵機前來自投羅網。胡春生首先發現敵機，一次躍升開炮，再次躍升開炮，從距離433米直打到75米，打得敵機嚴重負傷，往下跌落。胡春生命令舒積成繼續攻擊。舒積成第一次攻擊沒有命中，再次攻擊，打得敵機拖著濃煙墜落大海。經查明，駕機的是獲得過國民黨空軍“飛虎獎章”的上校趙廣華。

春節打勝仗，大年初一傳捷報，喜上加喜，人人歡笑。這一仗，開創了世界空戰史上同溫層作戰先例，打破了一個時期以來沒有擊落敵機的沉悶，實現了毛澤東“務殲入侵之敵”的要求。頓星云當即乘飛機趕至流亭，向部隊祝賀，總結作戰經驗。又連夜返回北京，組織新聞報導，向全世界發布消息，及時揭露美國和國民黨的勾結。面對事實和新華社及時的報道，國民黨當局無法抵賴和掩飾，不得不承認有一架KB一57“迷航失事”。

隨后，頓星云又和同志們組織專門分隊，以打擊國民黨P2V一7型偵察機為作戰目標，經過反復研究，不斷改進戰法，終于擊落了國民黨空軍竄入大陸內地收集我原子彈試驗情報的P2V一7型飛機l架。

毛澤東點將

20世紀50年代末，反殖民主義的潮流不可阻擋，狂飆席卷阿拉伯和整個非洲。但是，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和英國首相艾登卻逆歷史潮流而動，在1958年7月15日先后派兵公然侵入黎巴嫩、約旦等中東地區。在美國指揮下，臺灣國民黨軍隊策應美、英在中東的軍事入侵，叫囂“加速反攻大陸”，頻繁炮擊我廈門地區。

7月18日深夜，毛澤東召集彭德懷等開會，指示說:“對中東人民斗爭不能僅限于道義的支援，而且要有實際的支援，要牽制英美軍事力量，決定打擊金門、馬祖的國民黨軍隊。以地面炮兵實施主要打擊，準備打它兩三個月。”

中央軍委決定，派殲擊機部隊進駐福州機場。彭德懷向毛澤東提議派海軍航空兵第十團首先進駐福州，毛澤東欣然同意。

8月9日下午，按照上級指示，頓星云讓四師李文模師長緊急飛來北京接受命令:“兵貴神速，令行禁止，連夜準備，明早轉場，盡快進入福州機場，進去后的第一分鐘就要準備打仗，甚至在轉場過程中，都可能發生戰斗，要做好充分準備。要在全師動員，說明這是毛主席點將，是4師的光榮，是海軍航空兵的光榮，不要辜負黨中央和毛主席的信任!”

頓星云還特意打電話給十團團長王昆，囑咐他帶隊從空中轉進福州，要努力完成戰斗任務。隨后，他又親自趕到福州，帶領部隊做好打擊國民黨軍的準備。8月13日進駐福州機場幾小時后，十團的勇士們便擊傷前來偵察的2架敵機，取得空戰的勝利，為福建前線戰場撐起了堅固的空中保護傘。

8月23日開始，我軍開始大規模炮擊。萬炮轟擊金門，打在國民黨身上，痛在美國人心里。新到任的美軍駐臺灣協防司令斯奈德后來回憶說:“炮戰一開始，美國也如同身受。”

美軍被調動了，從美國本土和中東抽調海軍、空軍20萬兵力趕往亞洲。

炮擊金門，打亂了美國侵略部署，支援了中東人民反對帝國主義、反對殖民主義的斗爭。

頓星云努力貫徹毛澤東的指示，沒有辜負毛澤東對自己的信任和厚望，為海軍航空兵部隊的建設和發展，為部隊從勝利走向勝利做出了卓越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