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巖
1973年10月1日,《人民日報》、《紅旗》雜志、《解放軍報》在慶祝國慶二十四周年發(fā)表的社論《認真學習,繼續(xù)前進》中,公布了毛澤東主席的一條新語錄:“要辦好工農(nóng)兵干部的學習班,每期三個月,一年辦四期,一面讀書,一面參加工作。”這是在舉辦第一期“中央讀書班”后,毛澤東發(fā)表的最新指示。遵照這一指示,讀書班又陸續(xù)舉辦了三期。由于從第二期開始部隊學員占到每期學員總數(shù)的將近一半,所以軍隊領導機關也派人參加了讀書班辦公室的工作。我受總政治部的委派,從1973年10月到第二期讀書班辦公室服務,一直工作到1975年7月第四期結束。其中,在第三、四期擔任辦公室的負責人之一,除了參與集體研究、處理辦公室的全面工作外,主要分管讀書班的行政事務工作。現(xiàn)將我在“中央讀書班”工作期間的所見、所聞回顧整理出來,供有興趣了解和研究這段歷史的讀者參考。
第一、二期概況略述
“中央讀書班”共舉辦了四期,參加學習的人數(shù)計349人,其中中共第九屆和第十屆中央委員、候補委員122人,第四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37人,具有中央委員與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雙重身份的有13人。“兩委”實際參加學習的人數(shù)為146人,占學員總人數(shù)的近42%。讀書班的舉辦地址,前兩期在北京市西城區(qū)二里溝新疆駐京辦事處,后兩期遷到中央黨校院內(nèi)。所讀書目,主要是《毛澤東選集》第五卷清樣本、《共產(chǎn)黨宣言》、《哥達綱領批判》、《反杜林論》、《唯物主義和經(jīng)驗批判主義》等,以及當前重要的時事政治文件。
第一期,1973年夏季開學,中共十大后結束。本期讀書班學員共21人,都是中共第九屆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其中,在地方工作的19人,有王洪文、陳永貴、倪志福、吳桂賢等;在軍隊工作的2人,一人是在抗美援朝空戰(zhàn)中擊落美軍“王牌”飛行員戴維斯的空軍一級戰(zhàn)斗英雄張積慧,另一人是在國土防空作戰(zhàn)中擊落騷擾大陸的國民黨軍高空偵察機的海軍戰(zhàn)斗英雄舒積成。本期讀書班,由中共中央組織部具體承辦,從中央黨校選調教員駐讀書班任教。由于軍隊沒有派人參加本期讀書班辦公室的工作,所以我沒掌握多少情況。
第二期,1973年10月6日至1974年2月11日舉辦。10月6日晚,讀書班在人民大會堂東大廳開學,周恩來率政治局部分成員接見本期學員和教職員。周恩來逐一點了40位地方學員的名后,將學員花名冊遞交給坐在他左側的葉劍英說:“下面是部隊來的同志,由你來點吧。”葉劍英接過花名冊逐一點了39位部隊學員的名。被點名的學員站起來后,周恩來和葉劍英一般都要詢問一些基本情況,與少數(shù)人的對話時間長達幾分鐘。點名完畢,幾位政治局成員都講了話。周恩來宣布:中央政治局確定,讀書班由兩名副主席王洪文和李德生分工負責。第二天晚上,王洪文、李德生到二里溝新疆駐京辦事處小禮堂,向全體學員傳達了本期學習計劃。
讀書班的學員編為地方和部隊兩個黨支部,每個支部編4個學習小組。學員中有中共第十屆中央委員18人、候補委員24人,其中的8人以后還擔任了第四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學員中有曾領導修建紅旗渠的河南林縣縣委書記楊貴,三次蟬聯(lián)世界乒乓球錦標賽男子單打冠軍的莊則棟,參加淮海戰(zhàn)役被授予“鋼鐵營長”、“特等戰(zhàn)斗英雄”稱號的張英才,被樹為解放軍全軍“好司務長”典型的孫樂義等。
遵照毛澤東“一面讀書,一面參加工作”的指示,該期學員先后參加了山東省在京舉辦的“毛澤東思想學習班”和四川省12個企業(yè)單位來京解決派性問題的會議。1973年10月下旬公安部革委會主任、黨的核心小組組長李震死后,分出一部分學員于11月16日前往公安部,參加了該部的整頓和破案工作。
1974年1月初,讀書班原先制訂的學習計劃已全部完成,前往各單位參加工作的14個小組也先后撤回,每位學員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撰寫學習小結上。然而,就在學習行將結業(yè)時,突然出現(xiàn)三件未曾預料或事先未安排的事情:一是八大軍區(qū)司令員對調,要求學員結業(yè)前安排幾天時間學習、討論毛澤東在對調會上的講話;二是王洪文提出要增加“文化大革命再教育”的課程;三是江青等人召集了軍隊系統(tǒng)、中共中央和國務院系統(tǒng)的兩個萬人大會,進行“批林批孔”運動動員,要求學員安排專門時間進行“批林批孔”教育。
1月27日晚,周恩來率中央政治局在京的15位成員在人民大會堂東大廳接見了全體學員和教職員。會上,姚文元首先作長篇“批林批孔”的所謂“理論報告”,其他政治局成員接著作了例行公事式的發(fā)言。江青則先是打斷姚文元的報告,搞突然襲擊,連續(xù)提出5個問題考問總政治部副主任田維新,后又為河南省唐河縣一個初中女學生因外語考試不及格受到老師批評后自殺身亡一事,又哭又鬧了好長一陣子。最后,周恩來講了比較長的一段話,就“批林批孔”問題闡述了九個方面的問題。會議持續(xù)到午夜以后才結束。
2月8日,王洪文又一次到讀書班接見學員,名義上是與大家告別、送行,實際上是企圖拉攏黨羽,要求學員回去后直接寫信向他反映本單位“批林批孔”的情況。少數(shù)人上了鉤,粉碎“四人幫”后成了被清查的對象。2月11日,學員的學習小結全部完成,正式宣告結業(yè)。2月16日,讀書班辦公室工作人員最后撤出。
第三、四期概況略述
第三期,1974年3月14日至7月19日舉辦。3月14日下午,王洪文、葉劍英、紀登奎在京西賓館第一會議室主持開學儀式,分別作了開學動員講話。7月19日晚結業(yè)時,王洪文牽頭帶領10余名政治局成員,在人民大會堂東大廳接見全體學員和教職員。王洪文主持會議,開場白講了幾句沒有什么實質意義的話后,接著又一次點了學員的名,宣布本期讀書班結業(yè)。
該期讀書班學員共計107人,其中在地方工作的57人,在軍隊工作的50人。地方和軍隊學員混合編為10個學習小組,共同成立一個黨支部,支部書記由上海市革委會副主任金祖敏擔任,副書記由沈陽軍區(qū)副司令員孫玉國擔任(5月底金祖敏出國訪問,孫玉國接任支部書記)。學員中有中共第十屆中央委員14人,候補委員30人,還有8人以后擔任了第四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有3人(曹雙明、姜福堂、裴懷亮)在解放軍實行新軍銜制后被授予上將軍銜。本期學員中有著名人物邢燕子、尉鳳英等,有老紅軍陳再道、王建安、任思忠等。
該期讀書班辦公室由中組部、中央黨校、總政治部抽人組成。辦公室設總負責人1人,為中組部干部組組長王桂冀;負責人3人,為中組部的閻文忠、中央黨校的武葆華及來自總政治部的我。辦公室下設3個小組:教學組,由武葆華分管;簡報組,由閻文忠分管;行政組,由我分管。行政組管轄的小單位有機要室、保衛(wèi)組、醫(yī)務室、汽車隊、公務班、食堂等。
該期學員進行的工作主要是參加“批林批孔”運動。第一至第十小組分別去了中國科學院學部、山東在京舉辦的“毛澤東思想學習班”、第七機械工業(yè)部、總政治部、中共中央聯(lián)絡部、第三機械工業(yè)部、第二機械工業(yè)部、國防科委、總參謀部、公安部。
第四期,1975年3月3日至7月4日舉辦。本期讀書班開學時中央政治局成員沒有人出席,只是由中組部負責人郭玉峰到中央黨校向學員傳達了本期的學習計劃,宣布開學。事后看,中央政治局無暇過問這期讀書班開學的事情,大概與以下兩個原因有關:一是周恩來于3月初和中旬作了兩次腸胃檢查,發(fā)現(xiàn)大腸內(nèi)接近肝部位有一核桃大的腫瘤。經(jīng)毛澤東批準,周恩來于3月26日施行了治療手術,因此不能參加政治局的活動。二是毛澤東先后發(fā)表“不要搞成四人小宗派”,“搞宗派要摔跤的”,“江青有野心”,“我看江青就是一個小小的經(jīng)驗主義者”,“我黨真懂馬列的不多,有些人自以為懂了,其實不大懂,自以為是,動不動就訓人,這也是不懂馬列的一種表現(xiàn)”等批評意見,“四人幫”受挫,減少了參加政治局的活動。
該期學員共計142人,其中在地方工作的78人,在軍隊工作的64人,地方學員和軍隊學員混合編為11個學習小組,中聯(lián)部的林麗蘊任支部書記。學員中有中共第十屆中央委員5人、候補委員11人,第四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23人。該期學員的一個特點是增加了更多的老干部,地方學員中有胡耀邦、程子華、呂正操、熊復、周林、謝振華(謝是軍隊干部,但以地方三結合干部身份入學)等,軍隊學員中有陳士榘、張翼翔、吳烈等。著名人物有龍梅、王國藩、王作山、王英洲、郝建秀、徐建春、褚惠芬等。以后擔任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的顧秀蓮、熱地,榮獲上將軍銜的萬海峰、李希林、隋明太等人也都是本期學員,可謂新老共濟,人物薈萃。
該期學員參加工作的單位共8個,有第七機械工業(yè)部、商業(yè)部、交通部、國防科委、對外貿(mào)易部、解放軍工程兵、中國科學院、鐵道部(其中三個部同時進入了兩個組),工作內(nèi)容主要是搞調查研究。
7月4日,該期讀書班結業(yè)。當晚,鄧小平率中央政治局在京成員葉劍英、張春橋、江青、李先念、陳錫聯(lián)、吳德、吳桂賢、蘇振華等,在人民大會堂東大廳接見學員和教職員。鄧小平的講話,后來在編入《鄧小平文選》時,加上了題目《加強黨的領導,整頓黨的作風》,略去了開場白和結束語。鄧小平首先問:“讀書班這是第幾期了?”然后說:“聽說你們有個規(guī)定,每期結束時都要見一見。這是規(guī)定制度,我們也不好破,所以今天和大家見見面。這次接見大家,下次怎么辦?要研究一下,有沒有必要。”葉劍英詢問了胡耀邦的一些情況后,鄧小平接著講了話。講完,鄧小平問:“誰還講講?不要冷場。”過了一小會兒,見沒人說話,他說:“沒人講?為了避免冷場,散會!”
如饑似渴通讀《毛澤東選集》第五卷清樣本
《毛澤東選集》(以下簡稱《毛選》)第五卷清樣本,是每期學員的主要讀物,書中選錄的是1949年9月到1957年11月毛澤東起草的文件、手稿和講話記錄等,約70篇。其中有的公開發(fā)表過,有的尚未公開發(fā)表。加之清樣本還不是最后定稿,所以按“絕密”文件對待,規(guī)定不得傳抄,不能帶出讀書班,本課程學習完畢要及時收回上繳中央辦公廳,這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感。1977年4月,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毛選》第五卷后,該書才解密。
讀書班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在發(fā)放學習材料方面,規(guī)定可以享受與學員同等待遇,所以也發(fā)給我一部《毛選》第五卷清樣本。當領到書后,我如獲至寶,由于白天工作忙沒時間,主要靠晚間閱讀,常常讀到深夜。
當時能夠看到《毛選》第五卷清樣本,確有先睹為快的感覺,認為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我讀《毛選》第五卷清樣本最大的收獲有三點:一是曾經(jīng)學習、使用過的許多毛主席語錄找到了原始出處;二是20世紀50年代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中經(jīng)歷過的一些事情,找到了源頭;三是為我繼續(xù)搜集積累毛主席關于干部工作方面的語錄、論述,找到了資料。
學員學習《毛選》第五卷清樣本的心情同我一樣,學習興趣很濃,每人都能抓緊時間閱讀,每期軍隊學員中的大部分同志都完成了通讀一遍的要求。在聯(lián)系實際方面,學員們各有側重。這里說說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件事情。
第二期讀書班舉辦期間,《內(nèi)部參考》上連續(xù)刊登了廣州黃埔等港口在裝卸工人中間實行計件工資制度,提高了工作效率,使長期積壓的貨物得以裝運,避免了外國船主巨額罰款的報道。部隊學員和絕大多數(shù)地方學員表示贊成這種辦法,認為符合社會主義按勞分配、多勞多得的原則,但地方學員中有少數(shù)人認為這是搞“物質刺激”,會腐蝕工人的思想,不應提倡。雙方各抒己見,相持不下。我雖然沒有資格參加學員的討論,但思想上傾向于多數(shù)人的意見,并試圖從《毛選》第五卷清樣本中查找有關論述,以尋求理論依據(jù)。然而,全書中提到“勞動生產(chǎn)率”、“工資福利”、“改善人民生活”等方面的論述有10余處,但都是“福利不可不謀,不可多謀,不謀不行”,“工資大體平均,略有差別就是了”,“人民生活不可不改善,不可多改善;不可不照顧,不可多照顧”這樣的論述,沒有在勞動分配方面找到直接的答案。
1973年12月25日,王洪文到讀書班向各組召集人傳達毛澤東在八大軍區(qū)司令員對調時的講話時,對黃埔港等單位試行的計件工資制度公開予以否定,并扣上“促退派”的大帽子。他說:“革命還在繼續(xù),現(xiàn)在實際上還是兩派,一個促進派,一個促退派,有的人對恢復舊的關、卡、壓很感興趣,交通部最近搞計件工資、加班費……”聽了王洪文的這番說教以后,原來對計件工資制持贊成態(tài)度的同志十分沮喪,不再吭氣了。
在人們爭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參加第一期讀書班辦公室工作的同志講了一個故事:一次,陳永貴看到新疆駐京辦事處院內(nèi)的施工人員在挖掘埋設地下管線壕溝時,每天蹲在樹蔭下休息的時間比干活的時間還長,工作效率很低,工程進度很慢。他觀察了幾天,實在憋不住了,就把與他一起學習的北京市革委會副主任倪志福叫到現(xiàn)場,當著施工人員的面嚴厲指責這種磨洋工的行徑,讓倪志福找施工單位的領導加強管理和教育,解決勞動中的懶散問題。陳永貴和倪忠福是工農(nóng)業(yè)戰(zhàn)線上的全國勞模,名氣很大,施工人員都認識他們,所以乖乖地站在那里聽著,誰也不敢吭聲。
學員生活待遇按年齡而不按官職安排
第三期讀書班遷到中央黨校大院舉辦的決定作出后,由黨校撥出兩幢學員樓、一幢工作人員樓、一個食堂歸讀書班使用,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將一個汽車隊派到讀書班服務。讀書班的一切生活設施自成體系,由讀書班辦公室自行管理。讀書班第一、二期住在賓館式的新疆駐京辦事處,生活起居都有服務人員照顧,搬到黨校后失去了這個條件,生活問題怎么安排成了一個新問題。因此在學員報到以前,讀書班辦公室召開了一次預備會議進行研究。有人提出,除學員中的中央委員、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予以照顧外,其他級別的學員生活一律自理。當時凡是到“中央讀書班”學習的“兩委”委員,都是中共十大和第四屆全國人大常委會新上來的年輕干部;一些在革命歷史上勞苦功高的老同志,如中共第八屆中央委員胡耀邦、程子華、呂正操等人,都不是第十屆中央委員。根據(jù)這一情況,中組部的領導同志覺得上述意見不合適,便提出要發(fā)揚抗大精神,學員的生活提倡自己動手,不分職務高低一律自理。據(jù)此精神,辦公室研究決定,學員宿舍每棟樓只配備兩名服務員,負責打掃樓內(nèi)公共場所的衛(wèi)生和燒茶爐,學員宿舍的衛(wèi)生清掃和打開水一律自己動手;學員集體外出活動,一律乘坐大轎車,不派小車;學員伙食實行一個標準,不分大小灶,一律到食堂集體就餐,等等。可是學員到了以后,特別是第四期老同志的數(shù)量增加以后,逐漸發(fā)現(xiàn)原來的規(guī)定不完全符合實際,于是我與行政組的同志研究,并經(jīng)辦公室會議討論同意,將原來的規(guī)定作了一些調整。調整以后,多數(shù)學員表示贊成,但也受到少數(shù)人的非議。盡管如此,我們還是硬著頭皮堅持了下去。這些調整包括:
一是幫助年老體弱的學員打掃宿舍衛(wèi)生和打開水。公務班長是位年齡較大的女同志,工作積極,熱情負責。在研究照顧老同志問題時,她認為“非常應該”,并積極做公務班人員的思想工作,在不增加人手的情況下,承擔起照顧老同志的任務。
二是在乘車方面給老同志提供方便。學員集體外出時,老同志乘坐小轎車,年輕人一律乘坐大轎車。對此個別學員風言風語,散布不滿情緒。為了減小阻力,我們確定車隊行進時,大轎車排在前頭,小轎車隨后,避免小車開得快把大車丟掉而引來大的風波。節(jié)假日學員外出,老同志一般單獨派車接送,年輕人則采取拼車或坐班車的辦法解決。
三是在伙食上對老同志適當作些照顧。老同志中多數(shù)患有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方面的疾病,我提出建議經(jīng)辦公室會議討論同意,由醫(yī)生根據(jù)每個人的身體情況,與食堂研究另訂食譜,設置“病號餐”。那時食用植物油供應有限,飯菜大都使用動物油烹炒,對“三高”患者極為不利。食堂設法調劑,“病號餐”盡量用植物油。
四是為在北京沒有家的老同志解決會見親屬的問題。讀書班學員每人都發(fā)有大量絕密級的中央內(nèi)部參閱期刊、資料,學員宿舍內(nèi)又沒有保險柜,為防止文件遺失和泄密,采取了對整個學員樓封閉式管理的辦法,由北京衛(wèi)戍區(qū)的警衛(wèi)部隊守衛(wèi)樓門,除住在本樓的學員和讀書班工作人員外,其他人員一律禁止入內(nèi)。這樣一來,學員會客就成了問題。一般客人來了,學員可到黨校大門口的傳達室會見,但是在北京沒有家的老同志,星期日子女們來探親,總不能讓他們在傳達室呆一天吧。怎么辦呢?經(jīng)研究決定,每逢雙周休息日(讀書班每期都實行兩周休息一天的制度),把工作人員樓內(nèi)的會議室、辦公室、值班室騰出來,打掃干凈,打好開水,供老同志會見親屬時使用。從四川“大三線”回北京學習的程子華,每逢休息日就是用這種方法與子女團聚的。多年以后,他的女兒程冀中仍然記憶猶新,津津樂道。
胡耀邦學習不錯最先受到表彰
胡耀邦原為中共第八屆中央委員、中共中央西北局第二書記、陜西省委第一書記,“文革”中遭受迫害“靠邊站”多年,1975年中央決定其入第四期讀書班學習后分配工作。3月2日,胡耀邦到讀書班報到,編在第十學習小組。全組13位學員中,地方學員有勞模出身的郝建秀、徐建春,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許存貴等7人,軍隊學員有女飛行員出身的褚惠芬(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民航局副政委)、于富蘭(航空兵某團政治處主任)、蘭州軍區(qū)空軍副司令員林基貴等6人。中央黨校的艾紹陽和李振霞為該小組的固定教員。這個小組里沒有造反派人物,全組從教員到學員互相尊重,關系融洽,為胡耀邦的學習創(chuàng)造了一個寬松、良好的小環(huán)境。
第四期讀書班開學前制訂的教學計劃規(guī)定,主要學習兩本書:馬列著作中重點學習《哥達綱領批判》,《毛選》第五卷清樣本中重點學習《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問題》。開學后,姚文元和張春橋鼓吹反對所謂“資產(chǎn)階級法權”、叫囂搞“全面專政”的兩篇文章在《紅旗》雜志上發(fā)表后,又將其追加為學習的重點內(nèi)容。
在學習馬列和毛澤東的經(jīng)典著作階段,胡耀邦不顧年已花甲,身體欠佳,學習非常用功。他通讀了《毛選》第五卷清樣本,寫了一大本讀書筆記,而且是用稿紙一格一格寫的,把毛澤東哲學思想的要點都摘錄了下來。教員和小組長褚惠芬匯報說,在小組學習討論會上,胡耀邦每次都主動地積極發(fā)言,而且講話切合實際,理寓于情,生動活潑,很有激情,常常說著說著就站了起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會場顯得十分活躍。這些情況,讀書班辦公室的同志都知道,自然也上傳到了中組部分管讀書班領導的耳朵里。
1975年4月14日,在“中央讀書班”召開的一個會上,支部書記林麗蘊向中組部領導人郭玉峰匯報情況,當講到第四組(上海組)有人提出要批判他們小組的老干部學員謝振華時,郭玉峰明確指出:“老同志新同志要一視同仁,新老都要一分為二,取長補短,互相學習。學習靠自覺,學習不夠好的,不管新老都要互相幫助;學習好的,都要鼓勵。胡耀邦同志不是學習不錯嘛!”這樣,胡耀邦就成為第四期學員中第一個被中組部領導人在會議上表彰的學員。
教學進入下一階段,學習姚文元《論林彪反黨集團的社會基礎》和張春橋的《論對資產(chǎn)階級的全面專政》兩篇文章,胡耀邦卻一改常態(tài),學習熱情冷卻了下來。有一次,在聽兩篇文章的輔導報告大會上,胡耀邦竟然在100多人的大教室里睡著了。事后在一次各小組的學習匯報會上,有人提出“第十小組有人聽課睡大覺”。小組長褚惠芬當時沒有表態(tài),會后與教員李振霞商量,“研究”出一個理由:“就說耀邦同志牙疼,已經(jīng)有幾天了,都通宵睡不著覺,能來聽大課就很不容易了。”在討論姚文元和張春橋文章的小組會上,胡耀邦一言不發(fā),保持沉默。當時,除了個別小組中的少數(shù)人外,大多數(shù)學員都心照不宣,在討論到這兩篇文章時大都緘口不言,明顯是抵制姚、張的謬論。我們總政干部部的同志,在考察部隊學員對待這兩篇文章的態(tài)度上,是非界限十分明確,凡是為姚、張謬論搖旗吶喊的,就認為有問題。比如,某軍區(qū)有一個炮兵師副師長,在小組討論中大講部隊中的所謂“資產(chǎn)階級法權”,后來又到讀書班全體大會上鼓吹,意圖以此為姚、張的文章提供“論據(jù)”。不久這個人所在軍區(qū)呈報要破格提拔他,我們以他在讀書班表現(xiàn)不好為由,向領導建議否定了對他的提拔使用。又如成都軍區(qū)某部一個副指導員,因在“批林批孔”中有點名氣,被選為第四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他在讀書班全體學員大會上以批判林彪的“資產(chǎn)階級法權”為借口,把解放軍說得一團漆黑,到處都是“資產(chǎn)階級法權土圍子”,影響很壞。我和總政干部部的干事甘霖、尹鳳歧會后分別聽取了部隊學員中一些同志的反映,大家一致認為他的發(fā)言近乎反動。后來我們?nèi)耸鹈蚩傉尾款I導作了專題報告,并向成都軍區(qū)通報了情況。
胡耀邦不僅在學習方面起到了表率作用,而且在生活上對同志也十分熱誠,細心關懷。全組除他和另兩人外,其他10個學員的家均在京外,來自全國的四面八方。休息日,胡耀邦就請同志們到他家里作客。大家歡快地談國事、拉家常,毫無拘束,當然每次還少不了共進午餐,氣氛格外溫馨、親切。胡耀邦同兩位教員的關系也是如此。他除了邀請教員與其他學員一同到自己家里作客外,還短不了到教員家里串門,互相參觀對方的藏書,關系十分融洽。
參觀解放軍“開放第一師”出現(xiàn)兩種反響
中央有關方面決定,讀書班學員從第三期開始把參觀工農(nóng)兵先進單位的活動作為學習的正式課程。根據(jù)這一課程安排,經(jīng)讀書班辦公室研究報中央批準,第三期參觀的單位是北京石景山首都煉鋼廠、平谷縣樂政務生產(chǎn)大隊、駐天津楊村的解放軍第一九六師;第四期參觀的單位是北京房山石油化工總廠、河北省遵化縣建明公社西鋪生產(chǎn)大隊、駐順義的北京衛(wèi)戍區(qū)某師。六次參觀活動,絕大多數(shù)學員感到滿意,表示歡迎,應該說是收到了預期效果。但是,其間也出現(xiàn)了一些沒有預料到的情況。比如在參觀解放軍“開放第一師”時,就出現(xiàn)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反響。
所謂“開放第一師”,是指1955年經(jīng)毛澤東批準,將從朝鮮戰(zhàn)場凱旋的解放軍步兵第一九六師的神秘大門敞開,供外國賓客參觀。
自1955年接待第一批外賓起至1974年,一九六師已接待了世界上很多國家和地區(qū)的大量外賓,其中有國家元首、政府首腦、政黨領袖、軍事統(tǒng)帥等。因為是中國最早對外開放的部隊,也是接待外賓最多的部隊,因而享有中國“開放第一師”的美稱。1964年5月20日,黨和國家領導人周恩來、彭真、陳毅、賀龍、羅瑞卿等率領5位上將、9位中將和20多位少將視察了該師。6月15日,該師代表到北京西山、羊坊和十三陵等地參加全軍大比武活動,向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云、鄧小平、董必武、彭真、陳毅、賀龍、聶榮臻等黨、國家和軍隊領導人進行了軍事匯報表演,受到高度評價。“文化大革命”中,在林彪“突出政治”的影響下,該師的軍事表演活動一度減少,直到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才逐漸得到恢復。讀書班辦公室的大多數(shù)同志積極主張將其列為學員參觀的軍事單位,得到中央的批準。
一九六師駐扎在天津市武清縣楊村兵營。當學員車隊到達京津交界地時,天津市派出的迎接官員已在公路上等候。雙方領隊接上頭后,由天津的警車開道,很快護送到兵營。6月初的天津,艷陽高照,微風吹拂,是個適合軍事表演的理想天氣。一九六師的靶場上,紅旗飄飄,軍樂聲聲,“歡迎中央讀書班學員”的橫幅懸掛在觀眾席上方。師首長致簡短的歡迎詞后,三發(fā)綠色信號彈騰空而起,軍事表演開始了。一九六師各種課目的表演一幕比一幕精彩,無論是來自部隊還是地方的學員,都看得目瞪口呆,感到十分驚奇。午飯后,還觀看了戰(zhàn)士演出隊精彩的文藝節(jié)目。
一天的參觀結束后,絕大多數(shù)學員感到振奮,認為人民解放軍培養(yǎng)和建設這樣一支隊伍既有必要又不容易。戰(zhàn)士們有這么高的武藝,是戰(zhàn)斗力的表現(xiàn),是自強于世界民族之林的需要,如果部隊把兵都練成這個樣子,那什么樣的敵人也奈何不了我們。但是,也有少數(shù)人表示不感興趣,其中包括在讀書班辦公室工作的個別人,公開流露出厭惡情緒,認為“還是大比武那一套”,“沒有參觀價值”,“起不到教育作用”,等等。到讀書班第四期開學后,在研究參觀項目時,由于那位同志的作梗,沒有再將一九六師安排為參觀單位,使第四期學員失去了目睹“開放第一師”風采的機會。■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