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 藝
小姨嫁到這座江南小鎮已經好多年了,每年放假的時候,她都來信叫我去她那兒小住幾日,可我卻一直沒去。說實話,假期很難得,我還是喜歡和三五個朋友聚在一起結伴旅游,江南水鄉雖好,可我還是喜歡大都市的喧囂和繁華。
今年國慶,我那幾個死黨居然都帶著準老公們提前蜜月游了,留下我這么個孤家寡人沒處可去,哎!都是些有了老公忘了朋友的主。也罷,這個長假,我看小姨去。
于是,我拖著一只破行李箱來到了這座江南小鎮。
小姨并非我的親小姨,她是我媽媽的閨中密友,她們倆的感情好得就跟親姐妹一樣,所以她對我好得也是沒話說。看見我來,她高興極了。多年不見,小姨還是以前的小姨,歲月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看來這座優雅恬靜的古典式小鎮確實是一個能養育美人的好地方。小姨麻利地為我收拾了一間朝南的廂房,屋內是古色古香的家具,窗外是青磚綠瓦的四合院。讓我疑心時光仿佛倒退了許多年。
許是我認床的緣故,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推開那扇窗子,江南氤氳的水汽便撲面而來,一個年老的艄公撐著一只烏蓬船正順著那條小河順流而下。石板橋上站著一個女子,身型稍瘦,長發披肩,猶如一座雕像般一動不動。
“燕子,你在看什么啊?”小姨端著一碗酒釀圓子走了進來,“快趁熱吃,姨剛給你買的。”小姨說著,把那碗酒釀圓子放在了桌上。
“小姨,你看橋上那個女人,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已經好長時間了。”
小姨順著我的目光看去,在看到那個女人時,她愣了一下,“她又來了,已經十年了。”
“小姨,你認識她?”
“不光是我,我們全鎮的人都認識她。”
“她是誰?這么有名?”
“哎!一個癡心的女人。”在小姨的口中,我知道了這個女人的故事。十年前,女人在這座石板橋上遇到了一個男人,而且喜歡上了他。原本這個男人只是來這里旅游的,卻沒想到遇到了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情。男人回去時,說國慶節會回來找她。可那次分別以后,這個男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而這個女人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在這個石板橋等他,這一等就是十年。頭幾次,很多人都會勸她,不要再癡心妄想了,可她每次都決絕地說,他說過國慶節一定回來找她。勸了幾次都沒用,以后也就沒人再去勸她了。
“現在我們鎮上的人都已經習慣了。”聽著小姨的話,我再次望向那個女人,在現在的社會里,居然還有這樣的女人,為了一份不可能得到的愛情,固守著心里的那份執著。
吃過酒釀圓子,我便從我的破皮箱里翻出了一本現代詩歌集,剛巧看到了卞之琳的那首《斷章》。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讀著這首詩,我想起了石板橋上的那個女人。
將近中午時分,那個女人不見了,我也不知道她是何時走的。
以后的幾天里,那個女人每天清早就站在石板橋上,風吹著她的衣角,顯得那么清冷。
第七天,我要回家去了。一大早,小姨給我準備了很多當地的土特產,她陪著我走向碼頭。石板橋是去碼頭的必經之路,遠遠地,我便看見那個女人,今天,是她每年石板橋之約的最后一天,我雖然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猜想那也一定是落寞和凄涼的。
走過那個女人身邊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女人的一只褲腳是空的。
“小姨,她?”我輕呼。
“哎!幾年前她出了一場車禍。”
我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