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女人

徐成龍

我發覺我家的女人有點怪是一次整理房間衛生以后。我把那些廢棄的報紙、紙箱捆在一起放在樓道里時，女人竟然搬進房間里，放在一個角落。

女人是講衛生的人，一有空閑，忙這忙那，不肯停歇，把房間拾掇得一干二凈，讓我像天天住在賓館里一樣。一向愛干凈的女人竟做出這樣的舉動，怎不讓我感到怪呢？

那是一個雙休日，女人開始忙不迭地整理起房間來，拖地板，清理雜物，不亦樂乎。我看著她忙得天昏地暗，不好意思袖手旁觀了，動了惻隱之心，見縫插針地收拾廢報紙、廢紙箱。我把這些廢物亂七八糟地捆扎在一起，隨手放到樓道里。

幾個小時下來，房間里窗明幾凈，亮亮堂堂，讓人感到很溫馨。我看著自己付出心血的成果，臉上洋溢著得意。

突然，角落里的一捆廢報紙、廢紙箱映入我的眼簾。我匪夷所思，哪里來的廢物？我明明清理了啊！我打開門探頭一瞧，發現樓道里的廢物不翼而飛了。莫非女人又搬進來了？這是怎么回事？

我大惑不解地問女人，你是否把廢物搬回來了？她“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

我感到意外，不可思議地說，家里好端端地搞了衛生，放著這些廢物，你不覺得有礙美觀嗎？

放在樓道里才丟人現眼呢！女人乜斜了我一眼，忙著干別的事了。我明白，女人責怪我不注意公共衛生了。

我嘟噥著，衛生都搞了，看了那些廢物就鬧心。

有用。女人出其不意地說。

有用？有什么用？我思量著，就是搞不懂女人的鬼名堂。

半晌，我明白過來，女人要用這些廢物換點零錢呢！我經常看到鄰居把廢物賣給收破爛的。

女人是個會過日子的人，日常開支精打細算。現在物價猛漲，上有老，下有小，僅靠那些死工資生活捉襟見肘了。積少成多，我不得不佩服女人的精明。

收報紙——收紙箱咯——樓下傳來了嘶啞的吆喝聲。我靈機一動，提起廢物就走。

你放下。我來。女人果斷地阻止了我。

難道你的力氣比我大？我納悶地問。

女人不回答，沖著我笑了笑，風風火火地提著廢物下樓了。

看著女人的背影，我有點感動，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的，關鍵時刻還會疼人呢！

我站在陽臺上看，沒想到女人把廢物放在垃圾箱里，回頭就走了。

怪了，這唱的是哪出戲？

女人進了房，我狐疑地打量著，問，你怎么不賣？

女人嘴巴一咧，笑呵呵地說，你都看見了？

神秘兮兮的，你成了怪人了。我揶揄道。

我是怪人？女人瞪大了眼睛看著我，說，我哪里怪了？

你還不怪嗎？我心里有了怨恨，一一訴說開來，清理了的廢物偏偏放在房間里。有人上門收破爛，你卻放進垃圾箱里了事。

女人不急不惱，娓娓道來，至于我把廢物搬進房間，想必你也知道原因了。這些廢物我本身就不是賣的，而是送給那些收破爛的。那些收破爛的女人真可憐啊！

我聽著如墜入云霧里，找不到北了。我說，既然送給他們，你喊一聲讓她上來不就完了？

這不一樣。女人斬釘截鐵地說。

有什么不一樣？我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送給她，這是施舍。放在垃圾箱里拿走了，是她自己的勞動所獲。每個人都有自尊心的。女人一板一眼地道破了天機，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母親就是靠收破爛撫養我長大的……

原來是這樣。我一時無語，我家的怪女人，怪得還有人情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