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外二首）

許世旭

這是漂泊到很遠很遠的島，

島上一雙鞋、一片月。

樓外蛩聲唧唧

乍聽，疑是潮來潮去。

是否吹簫的少年敲門？

口腔里瘋長著艾草

瞳孔里老浮上紅霞。

這間屋子，緊緊掩住門

頂多裝得三坪的寂寞，

而長夜，我才不忍關住孤燈。

抱抱枕頭，霜發卻亂兮兮

不如半夜起身，悄悄浣衣

曬到朦朦月色里。

又翻開時差表，故國正是飲酒時

既然浪跡人間，何憂互不相識？

這是漂泊到很深很深的山，

山中一盞燭、一只貓頭鷹。

零

黃昏還早的下午

一張葉子

悄悄地滑下來。

其實，今早霜也沒下

也沒有一只狗蹦亂過院子

甚至還沒有一陣風來

撫過我的風鈴

今早 我家

只有幾只鳥兒前來樹上聚著蹲著

啾啾地細語過。

除了那幾只鳥兒乍坐之外

真的記不出什么來。

今春春花謝落的早晨

也由那似曾相識的鳥兒叫過

而那晚朦朧的月色里

紛紛凋零

如果鳥不鳴

葉子不會凋，花也不會謝么？

也許是的。

如果沒人去看花

花更不會謝么？

是！是的。

石徑青苔下，又是一條路

石徑青苔下，又是一條路，

穿過那層層的黏土那溫暖的胸脯。

又黃又昏的幽澗邊

泊一只小舟，載了幾筐月色，

有人卷起褲子，從容捉蝲蛄。

一只梅花鹿，呦呦跑過來，

沉沉如水的深谷里，秉燭夜游。

春草初生，小驢跳得丁丁當當

鳴自那邊柳暗花明的小村莊。

一陣一陣的風，一排一排的燈，

蕭蕭滾走，閃閃熄滅。

小灣仍然是向晚，

這一條路又是蒼老的青銅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