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過劉家坪（組詩四首）

劉雙紅

車過劉家坪

去長沙

閃過劉家坪的一剎那

我發現車窗外一雙老昏眼

盯了我一下

盯了我一下

我就成為一條笨拙的魚

撞上了釣魚人

撞上了故鄉

一個熟識的釣魚人

擺也擺不脫

直到我返回直到

車子再次閃過劉家坪的一剎那

我吐出那個帶血的魚鉤為止

想起劉家坪

想起劉家坪

我就想起那個舊堂屋

想起舊堂屋我就想起舊堂屋上的神龕

想起神龕我就想起神龕上的香案

想起香案我就想起香案上燃燒的蠟燭

想起蠟燭我就想起一點點往事

一點點往事像螞蟻走過我的心尖

像一只摔碎的藍花碗

劃破我的手指

像一間破房子撒下

一地瓦片

這只烏鴉

我喜歡這只烏鴉

它是我期待的黑

它的聲音讓我亢奮

包括它飛行的高度正合我意

在小的時候

它一出現奶奶便會摟緊我的身體

它一叫喚媽媽便會捂住我的耳朵

它會讓所有的人們寢食不安

會讓所有的聲音暗淡無光

但我仍然喜歡它

喜歡它不露聲色的快捷

喜歡它無可比擬的干凈

喜歡它單刀直入的兇猛

它是我唯一的黑夜

一種恰如其分的恐怖

說什么你才會相信

烏鴉極力辯解

說一只白天鵝是它的前世

犁尖已化成蜻蜓

翅膀已成為老鼠的耳朵

山溪長滿牛虻

風走過笛子一樣的身體

帽子流出的眼淚

每一滴都是一顆紐扣

人在最孤獨的時候

紐扣看到了所有的熱鬧

我說什么你才會相信

我說我從南到北從東到西

怎么也找不到一雙適合我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