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荷草里的夏天（組詩）

張　之

一叢叢綠，用來洗亮眼眸

一縷縷香，用來擦拭少年灼熱的肌膚

在夏天，薄荷蔥蘢

母親常常會掐下幾支嫩芽浸泡

生津止渴、清熱解暑，還能

驅蚊蟲。在這個時候

我就是一枚最普通的薄荷草葉子

被薄荷草淡淡的馨香

緩慢打開

從纖細的葉脈里開始滲透、蔓延

我的每一個姿勢，都是為了成長

我的每一口呼吸都清冽、綿延，略帶苦味兒

甚至我走動的腳步里

也藏下了薄荷草的寒率的風聲

一叢薄荷草

在我的身體里青翠著

始終保持著我內心的

一片蔭涼

暮晚

月亮點燈，從銀白的發絲里抽出燈芯

就像從骨頭中取出鈣

從汗水中曬出鹽粒

一條條阡陌隱約、交錯

像掌紋，攥在我微微出汗的手心

每一條都連著體內的命運和愛情

走夜路，唱山歌，和回聲一問一答

八月桂花香是輕盈的，可以飛翔。

不像夜色——落在塵世間的斑斑銹跡

需要母親納鞋底的針

小心翼翼的，就著月光剔除

玉蘭

我看到了一樹玉蘭

開白色的花朵。

碩大、繁茂、潤滑，有沁入心脾的暗香

它的白，讓一場雪了無痕跡

花枝顫動，每一片吹落到地上的都是月光。

有人失眠。有人相思。有人對鏡梳妝

用一瓶玉蘭油涂抹臉頰

而我只是在樹下小坐

像一小片緘默的樹陰

把鳥鳴收藏，把斑駁的陽光收藏

把一點點的灰和塵土，也收藏

風吹過的時候，把風聲收藏，讓它慢慢減弱

仿佛花香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