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為什么淹不死

顧文顯

他祖籍江蘇，住在淮河岸邊，打曾祖父起，一代都有一個男人死在水里。他七八歲時，父親又被水奪去了生命，母親帶他流落到東北改嫁，囑咐他：“你若是我的兒子，切記別跟水打交道，咱斗不過天！”

他深知母親延續家族僅存一脈的不易，果然很聽話。他家房后不遠處有一條河，無論同學如何慫恿他，他都不會去水里玩兒。

后來他有了自己的兒子。

有一天，他下班回家，鄰人突然告知，你兒子玩水去了，玩得極好。他腦袋立即大了一圈兒，跑回去一看，兒子正頂著一頭濕發，得意忘形呢。不由分說，他給兒子一頓狠揍！打兒子的晚上，他心疼兒子，一夜沒睡，給兒子講家族的血淚史，表白了自己不許他玩水的良苦用心。他又采取了防范措施，把窗戶安上柵欄，凡兒子不上學時，就把兒子反鎖在屋內。漸漸地，兒子長大，有時領他過吊橋，都戰戰兢兢的樣子。當父親的他想害怕點兒好，總比淹死強，吊橋一年才過幾回呀。

就這樣過了數年，兒子一直乖乖地沒有下過一回水。哪想到，這年突發了百年不遇的大水，那條出名平靜的小河一下子擴寬了幾十倍。他的廠房一夜間被水卷走了，他被水淹得昏昏沉沉，任浪頭沖擊著他，他以為自己死定了。然而，他還是醒來了，陽光燦爛，兒子守候在身邊。

兒子！兒子竟沒有被淹死！

他流淚了，他并不在乎自己，畢竟年紀到了，可兒子還未完婚呢。他問兒子：“誰把我弄上來的？”兒子猶豫了半天：“爸，您別生氣！是我。”

原來，兒子從來沒間斷過玩水。父親安上柵欄，以為小孩子鉆不出去，可他錯了，兒子寧可節食瘦身，也要撲向那條河。于是，在父親眼里，固若金湯的柵欄兒子卻進出自由。

“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他有些后怕。

“爸，聽了咱家族的故事，我想了一夜：水是兇，可不能總逃避呀！魚為什么淹不死呢？于是，我就瞞著您練……”

他終于明白：對災難，不能總逃避！武裝自己戰勝它，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王先鋒/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