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說你的經歷,因為可能和你現在的作品有很大的關系。
我是西安美院攝影專業畢業的,在那之前我從藝校畢業出來也曾經去山村教了兩年書。我大學二年級就出來拍片子,那個時候進了電視臺。我是學圖片的,其實也是由于想做影視才選擇這個專業。我的道路基本上是曲線救國的思路,這和很多作者是一樣的。但是那時候想平民老百姓和影視制作離得太遠了。就考了西安美院的圖片專業。
你一直從事紀錄片的創作,你怎么看紀錄片這種形式?
很多人都說今天在中國做紀錄片是那種“家庭相冊”的方式和意義。是一種記錄留念的作用。智利的一個導演說,一個國家如果沒有紀錄片,就像沒有相冊一樣。我覺得說得特別好。但是從內心里講我還是更希望做影視。有些作者其實也是這樣,現在有些人有了條件,風格就變化很大。紀錄片也應該算是我的一個過渡。紀錄片,說實在的我們這些人都是受益者,這是一條捷徑。而且的確更自由更靈活。我一直覺得你的身份很特別,這不僅僅在西安,在國內也是如此。
今天我來總結自己的話,兩個字“運氣”。我上大三的時候老師給我們布置作業。我和另外三個朋友拍了個短片,那是我第一次使用攝像機。后來沒想到投給鳳凰衛視,竟然給播了。之后電視臺的領導很巧臺的剛好在電視上看到了我的那一期,后來這位領導就把我叫過來。就問我想不想做?這個幾率太低了,還是算我運氣好。之后才是我的第二部片子《生于1977》。后來就進入電視臺工作。一直也很順,一個片子接著一個片子,一個提案到另一個提案。因為我的片子其實就是和這些獨立作者是一條路子。電視臺當然覺得有顧慮。所以說我的身份很微妙,一方面我是體制內創作者,另外我的很多創作思路和方式又是很體制外的。在電視臺,我能夠有更好的設備預算,但是我覺得我沒有為別人拍片子。我一直都是自己為自己拍。其實即便是很多體制外的獨立創作者也不一定實實在在是為自己拍。也可能是更大的誘惑在那里等著。比如是為了電影節拍。這樣也是不自由。怎么說呢?我算是給自己的創作找到了條路子。

《生于1977》算是你的成名作,也是這部片子開始了你的身份的確認以及對紀錄片認識的過程,請具體說說這個片子。2003年的時候,我開始做畢業創作。前后大概拍了2年。那個時候我到單位,領導給我發了15盤帶,幾百塊錢。當時真的很興奮。我的領導對我很重視,當時對我的素材很鼓勵。之后臺里面繼續讓我拍下去最后就有了《生于1(977》。后來我的老師說紀錄片拍得好不好就是看你的片子是不是具有親和力。什么是親和力?那就是能不能讓觀眾相信這是真的。于是后來我就搬到我片子里主人公房子旁邊的一套出租房。是一間10平米大小的房子。現在大家看到是在東京放的是27分鐘的版本。其實我這里還有一個58分鐘的版本,我自己留著。這個片子可以說很順利。主要還是靠一種直覺,沒有多想。當時就是有一種接近我的拍攝對象的沖動。我應該和他生活在一起。當時就是這樣想和做的。《生于1977》在東京JVC錄影節獲得了最佳影片獎,這次得獎的經歷給你帶來了什么?
其實當時有點糊里糊涂的感覺,去領獎的時候,大家都問我這個是我的第幾部片子7我說這個是我的第二部片子。他們都滿臉狐疑。這個片子讓我感覺我做這個事情是沒有錯的。算是堅定了信心吧。雖然你前面說自己在體制內找到了自己自售的路子。但是你在創作的過程中,究竟有沒有會發現其實那種沖突仍然存在。自由度是否還是受到限制?
沒有,很少。我希望透過你們這個管道告訴所有在民間的作者。在中國,紀錄片要想做僅僅靠個人的力量是不行的。我不是讓大家都被“招安”,我是從媒體的角度來講。電視是紀錄片的一個主要的播放平臺,這個前提基本上是無法打破的。紀錄片上院線,我覺得在中國還是無法想象的事情。現在對于中國的觀眾來說,基本上沒有紀錄片的概念,絕大多數的人即便到了今天仍然會覺得紀錄片就是專題片動物世界之類的。所以應該先占據電視這個平臺,先把掃盲的工作做好。今天中國電影還有像賈樟柯這樣的文化偶像,中國紀錄片卻沒有支撐,只有理想主義者的夢境存在著,什么時候醒?很難說。我很坦誠的說,現在做紀錄片無非兩種人,一種是為別人做,一種是為自己做。我是覺得自己其實是為了紀錄片做紀錄片的。我覺得需要整合,這種火應該更多,更活躍。這一切需要策略性。
我們來談談你之后的幾部作品,比如從《父親》說起,拍了《生于1977》之后,陸續做了些作品。比如《千里尋母》,《父親》,《農民工系列》、《單身女人系列》,我覺得的確有很多體會。《父親》是不是對《農民工系列》的一個擴展和細化?
是的,當時我給臺里做《農民工系列》,《父親》的故事是系列片里的其中之一。當時臺里只支持我做一個28分鐘的版本,但是我當時手上有更好的素材,而且我頭腦里也有新想法。當時一直在等筆錢,支持我把這個故事做完。后來和CNEX有了合作,才有了現在的《父親》。
你之前的作品比如《生于1977》,大都是表現城市人生活境遇的為什么后來題末刁上開始轉型對農民工問題如此關注?
當時我參加一個國際作者的交流會議,一位國外導演問中國的朋友們都拍什么?我說城市生活,城市化的變遷。他很詫異,說中國是個世界上最大的農業國,你們為什么不拍農民?當時我一下愣住了,回國之后,開始了反思。從我的這些作品你或許可以看出,我關心的不是城市本身,也不是農村本身,我更關心的是兩個區域的互動。一些人從農村來到城市,那種環境的變化,那種心理的變化是我非常感興趣的。
后來這個農民工系列光國內就賣了21家電視臺,大家也都關心這些問題。我后來的作品,比如《千里尋母》也是這個系列的。《單身女人》的情況呢這個應該是又回到了城市題材那是我覺得太累了,太難過了。比如我拍《農民工系列》時,感覺真的很痛苦,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錢都給他們。但是我突然覺得我需要喘口氣,于是有了這個系列。拍了六位不想結婚的三十歲女人的故事。
剛才我們談到你本質上還是接近獨立制作者的也是西安獨立影像的見證者,
董鈞拍《無煙煤店》的時候我已經在電視臺工作了。當時我也努力幫助他。還有另位女性作者劉佳,可以說我是看著這些人成長起來的,或者說也是和他們一起成長起來的。我的感覺是,西安獨立影像圈子里的人雖然堅持到今天的不多,屈指可數,不過我一直覺得這里還是需要整合與交流。不同制作方法的,不同制作觀念的作者應該跳出自己封閉的圈子大家多交流,這樣才能有更好的發展。
你對劇情片有沒有更大的野心,未來會不會拍攝故事片?我前面說了,我心中最深處的愿望還是影像。之后我可能會有一些變化,09年對我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