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博覽會”

孟憲實

天寶二年(743年),三月二十六日,暮春時節,百花盛開。長安,那時的國際大都市,萬人空巷,熱鬧異常。皇上要在廣運潭召開一次大會,那是中國范圍內的博覽會。長安,盛裝以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廣運潭在長安城的東部,是一個人工大湖。開鑿廣運潭的總工程師是韋堅,他的真正職務是轉運使,負責全國的物資調配,很具體的一個任務是利用運河把江南等地的物資運送到長安。為此,他修建了廣運潭,作為運河運輸的終點站。

廣運潭在天寶元年修成,今年就是檢閱它的功能的時刻了。長安城東禁苑內的望春樓,就坐落在碧波浩渺的廣運潭岸邊。唐玄宗興致勃勃,登上望春樓,準備一覽廣運潭的各種寶物。

參加檢閱的,有船只二三百艘。每條船上豎立一個大招牌,清楚地寫上來自什么地方。船中裝滿大米,再上陳列各郡的珍寶特產。

一條一條船從望春樓下駛過,接受皇帝的檢閱,船船相接,長達數里。駕船人都頭戴大斗笠,身著寬袖衫,腳穿草鞋。在第一艘船上,陜縣尉崔成甫穿著綠色短衫和錦制短袖衣,袒露著一只胳膊,額頭上抹成紅色。

崔成甫是一個男高音,他站在船頭領唱,上百美女盛裝和唱。他們高唱的歌名叫《得寶歌》,作為一次盛會的重要部分,被歷史記載下來:“得寶弘農野,弘農得寶耶?潭里舟船閘,揚州銅器多。三郎當殿坐,聽唱得寶歌??”

“得寶弘農野”是指頭年在陜州桃林縣得寶符事,三郎指玄宗。

在潭里歌聲嘹亮的時候,韋堅向皇帝進獻清單。那是來自全國各地的特產目錄——

廣陵郡(今揚州):錦、銅鏡、銅器、海味;丹陽郡(今鎮江):京口綾衫段;晉陵郡(今常州):折造官端綾繡;會稽郡(今紹興):銅器、羅、吳綾、絳紗;南海郡(今廣州):玳瑁、珍珠、象牙、沉香;豫章郡(今南昌):名瓷、酒器、茶釜、茶鐺、茶槐;宣城郡(今宣州):空青石、紙筆、黃連;始安郡(今桂林):蕉葛、蚺蛇膽、翡翠;吳郡(今蘇州):三破糯米、方丈綾。

僅這些材料,也足以反映開元、天寶之際南方絲織業、制瓷業、文具制造業、茶葉生產和對外貿易等方面的巨大發展。

這是一次別具一格的物資博覽會,盛況空前。除了王公大臣,長安市民也都擁來觀看。當他們第一次看見船上高大的桅桿時,“人人駭視”,驚異而興奮。

這次盛會是開元天寶時期社會經濟繁榮富庶的集中反映,它標志著大唐王朝的鼎盛時期已經來臨。可惜,古典時代的國家,缺乏真正的發展觀念,贏得一時的繁榮難以長期維持。唐玄宗時代的鼎盛局面,很快就被漁陽鼙鼓擊破。

選自《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