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人的椅子(外一篇)

張小蘭

我上高二那年的一個星期天,一個人在家學習,看課本累了,便找閑書看,艾思奇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一書竟闖進了我的眼睛。

這是一本五十年代出版的大學教材,滿篇的繁體字,還是豎版的,書也很破舊,因為它在這書柜里至少放了三十多年了。沒想到,就是這樣的一本書改造了我的世界觀,也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

我讀它入迷了,從此走進了唯物的世界里。

但是,今天,我屁股下面的這把椅子讓我唯物地看也不是,唯心地看更不是——它從搬來就開始折磨我。

一天,辦公室主任給我抬來一把椅子。他說,這椅子“款式”,領導就該坐這樣的椅子。

這椅子看著的確入眼,結實,坐著不搖不響;空間大,坐在上面可以隨意扭動身體;做工精細,質地好,尤其是椅子兩側的木質扶手光滑,手感非常好。最讓人驚奇的是,支撐扶手的竟是一個龍頭戲珠的木制雕刻造型,更顯得這把椅子身份高貴。

我就坐在了這樣的椅子上開始辦公。可我坐上去就感覺不舒服了,它很高,無論我在辦公桌前寫字,還是轉身在電腦桌前敲擊鍵盤,這高度都讓我不舒服。而且,它還前傾。我找人做了調整——降低高度。幾天后,它又恢復了常態。這次,更不舒服了,它前傾得更厲害了,甚至有要把我掀下去的感覺了。

我就想換了這椅子,不坐了,又舍不得它的種種好處,我就努力調整坐姿,盡量使自己適應這把椅子。剛調整好,我們倆彼此又不適應了。

我的眼睛開始在房間里逡巡,我就看到了辦公桌對面的椅子。我發現它也很好啊,簡單小巧,坐著一定舒服。這樣想著我就試著坐了,也的確很合適。這樣做時,我就對著豪華椅子心里有了震動了,棄之豪華?我好像還沒有那樣的胸懷。再說了,這畢竟是人們羨慕的老板椅,不坐這樣的椅子,是不是預示著自己位置也丟失?

這樣想著,我“皮袍下面的小”就出來了。我原來還是唯心的,我就是不敢正視這把椅子,只好讓它繼續折磨我。

是愛他,還是咬牙?

最近,我沒事時,就翻看廣州作家屈默的《男女那點事》。屈默在這本書里,把男女那點兒事說得真是可以了,尤其當我看到書中的男人們,竟毛骨悚然了——原來男人在感情上那么不可信啊?他也愛你,但愛得不深,他還有空兒旁顧別人;他也想和你在一起,但時間不會太久,“守你一輩子”是故事……等等。男人,原來在愛情上,竟是無賴了!

今天,我想說的是對待前夫是愛他,還是咬牙?

還要接著屈默說,如果男人在愛情上是無賴的話,那對待前夫的態度,是絕對要恨得咬牙切齒的。

我又想到了女人,在我的思維里,女人最美的不是外表,也不是溫柔,而是善良。我對我的學生說,世界是爭斗的,物競天擇啊。男人是爭斗的主角!但如果世界只是這樣的鮮血淋淋,生活也就不快樂了。所以,上帝又制造了女人,讓女人面對這殘酷,息事寧人——女人也就有了天職的善良。

我也有過咬牙的經歷,但我是暗地垂淚的。人前人后,我表現的都是愛。多年后,我們在武漢不期而遇,我坐在他的車上,只有我們兩個人,我躲避著坐在了后排座上。他開得很慢很慢,車里也很靜很靜。他還是開口了——我不會再有家了,我只有你。我要用后半生的孤獨向你賠罪!對不起!那一刻,我委屈得要命,我的眼淚流出來了。怕他看見,我將臉轉向了車窗,輕松地說,沒必要,都過去了。

我沒有在該咬牙時咬牙,始終呈現的是愛的姿態。咬牙只是暗地的,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在他面前,在家人面前,在同事面前,在朋友面前,我始終是理智地處理這件事情的,因為我在承擔著上帝的天職,是上帝鼓勵我這么做的。

屈默經過種種分析,最后結論道——女人的殺傷武器是經濟獨立!

我說,女人的殺傷武器是善良,是愛,不是咬牙。

我是這樣做的,我得到了今天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