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機背景下歐洲左翼新動向及其評析

楊 燁 黃俊紅

摘要：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性金融危機，給歐洲的經濟與社會發展帶來了重大的沖擊和影響。歐洲左翼政黨抓住這次對其有利的契機積極行動起來，通過集會、示威游行等形式努力彰顯其在金融危機中的立場，并提出了一些帶有其政治主張的金融救市方案。金融危機后歐洲左翼力量發生的這些新動向及其影響，使其成為歐洲政壇中一支日益活躍的力量。然而，由于歐洲近幾年的經濟衰退導致右翼政黨的政策左移從而擠壓了左翼的社會空間，以及歐洲左翼政黨自身的分裂從內部弱化了其政治能量等因素，歐洲左翼與右翼之間的力量對比格局并沒有發生根本變化。歐洲左翼在未來一段時期的發展中，仍然任重而道遠。

關鍵詞：金融危機；歐洲左翼；新動向；評析

中圖分類號：D56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3060(2009)06—0053—08

2007年10月從美國次貸危機開始的金融危機很快蔓延到全世界，在經濟和金融領域與美國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歐洲在這次金融危機中備受打擊，數十家銀行和金融機構陷入了破產和倒閉的窘境。為數不少的歐洲國家在這次金融危機中受到重大沖擊，比利時、冰島等一些歐洲國家還因此導致了社會動蕩。在歐洲，人們普遍對這次金融危機持悲觀的態度，危機的蔓延甚至使人們對現有的社會體制表示不滿。前不久有媒體報道，金融危機后《資本論》一度在歐洲出現熱賣。。這一現象表明，金融危機肆虐之下，在歐洲人們開始對這本揭示資本主義規律的著作表現出濃厚的興趣，銀行家們更是希望從這本書中為當前的金融危機尋找理論的詮釋和現實的答案。另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金融危機背景下歐洲國家的左翼力量紛紛活躍起來，以各種方式積極作為和活躍表現，所產生的社會影響使其迅速成為當前歐洲政治舞臺上的一個新的亮點。

這次世界性的金融危機對歐洲左翼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歐洲左翼力量在金融危機背景下出現哪些新動向?歐洲左翼力量應如何在這次金融危機中求得自我發展并在政權的爭奪中以謀求更加有利的地位?歐洲左翼在金融危機后的積極作為是否有可能導致其與右翼之間的力量對比格局發生明顯變化?本文力求對上述問題作一些初步的分析與評價。

一、歐洲左翼力量在冷戰后時期的變化特征與發展軌跡

以東歐劇變和蘇聯解體為時間界限，冷戰后時期的歐洲左翼力量經歷了一個曲折的發展歷程。

1歐洲左翼力量及左翼政黨的基本狀況概述

在當代政治范疇中，凡是對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和社會方式持批判和否定態度，主張對其進行改造的思想、組織和運動都可以列為左翼的范疇。英國麥克米倫出版公司出版的《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詞典》對左翼一詞的解釋是：“對承認宣揚和信奉左派思想或綱領的一般稱呼。”因此，“現實社會主義國家、以社會主義為發展方向的民族主義國家以及共產黨人、社會民主黨人、環保主義者、女權主義者、各門各派的進步學者、托派及其他激進人士，都屬于左翼。

歐洲左翼力量包括歐洲國家中除了反共反社會主義的右翼“民主派?之外的各種力量，它既包括共產黨、社會黨，也包括左派工會與參加左派聯盟的農民政黨；既包括有民主社會主義傾向、民族主義傾向的共產黨和所謂“正統派”共產黨，也包括由共產黨發展而來的改建社會黨、作為共產黨的反對黨而創建的新社會黨以及劇變之后恢復的老社會黨。。目前，共產黨人、民主社會主義者、新社會運動是歐洲的三大左翼力量。

歐洲左翼政黨大部分包含在2004年成立的歐洲左翼黨這一政黨聯盟中，其成員包括：奧地利共產黨、比利時共產黨、捷克民主社會主義黨、立陶宛左翼黨、法國共產黨、德國左派黨、希臘左派與生態運動聯盟、匈牙利共產主義工人黨、意大利重建共產黨、盧森堡左派黨、葡萄牙左翼陣營、羅馬尼亞社會主義聯盟黨、摩爾多瓦共產黨人黨、圣馬力諾重建共產黨、西班牙聯合左翼、西班牙加泰羅尼亞聯合與選擇左翼、西班牙共產黨、瑞士工黨、土耳其團結與自由黨。

2冷戰后時期歐洲左翼力量發展的主要特征

20世紀90年代以來，現代科學技術和生產力迅速發展，全球化和信息化的程度不斷加深，資本主義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巨大發展仍然不斷地向世人展示其生命力。此時的歐洲正處于世界社會主義運動的低潮，新自由主義在歐洲占據著明顯的優勢，蘇東劇變和兩極格局的結束使歐洲各國共產主義政權都遭到了排擠和打擊，“各國共產黨思想混亂，黨員人數銳減，選舉力量劇跌，財政來源中斷。”。幾乎每個政黨都面臨的難題，迫使歐洲左翼必須面對這一現實進行路線方針政策上的調整，以適應形勢的變化并努力贏得更多的社會支持。在上述特定背景下，歐洲左翼經歷了動蕩、分化和改組的過程，形成了以共產黨和社會黨為主體的基本格局。冷戰后時期歐洲左翼力量的發展顯示出以下特征。

(1)歐洲左翼力量努力尋求各自特色的發展道路

由于在冷戰期間歐洲各國左翼政黨的政治目標大部分以蘇聯為參照，東歐劇變和蘇聯解體使得歐洲左翼力量面臨喪失基本政治目標的危險。為了走出困境，冷戰后時期歐洲左翼政黨紛紛開始謀求新的生存空間，進行思想策略的調整。

以法國共產黨為例。為了擺脫蘇聯模式的影響以適應新形勢的需要，法共放棄了馬歇時期長期實行的“法國色彩的社會主義”，進行冷戰后時期的重大調整。首先，法共否定了蘇聯模式，認為蘇聯模式過分突出階級沖突和階級斗爭，導致了法共的理論和實踐出現巨大的盲目性，阻礙了黨的前進和發展。其次，法共對其所依靠的階級基礎作了重新定位，認為社會的主體已經從工人階級轉變為由知識分子、中小企業主和中高級管理人員組成的中等收入階層。為此，法共提出要通過民主和人民運動“超越資本主義”，從而過渡到新社會。法共還提出了“新共產主義”的思想，“這種思想的奮斗目標是建立一個自由平等、相互聯合、尊重個人能力和發展的社會。”

中東歐國家的左翼是在1989年政治劇變后逐漸發展起來的，它們從劇變后經濟社會轉軌的實際情況出發，逐漸擺脫了歷史包袱，在許多國家成功上臺執政。0例如，在劇變中誕生的“爭取民主斯洛伐克運動一人民黨”，曾于1932年2月至1994年3月以及1994年12月至1998年9月兩次獲得上臺執政的機會。又如，捷克一摩拉維亞共產黨(簡稱“捷摩共”)專門成立了研究劇變問題的小組，系統總結了劇變和喪失政權的原因，確立了實現社會主義的綱領目標和“入閣參政”的近期目標。該黨還根據實際情況確立了以議會斗爭為工作重點和主要陣地，利用一切合法的手段和議會講壇，代表廣大平民階層的利益，表達勞動者的呼聲的斗爭策略。與此同時，“捷摩共”還十分注重黨的思想和組織建設，宣傳黨的思想路線和方針策略，健全基層組織，積極吸收青年入黨。“捷摩共”的努力產生了一定的成效，現有黨員12萬人，基層組織5000多個，是目前捷克人數最多、組織結構最為嚴密的政黨之一。

總體而言，歐洲左翼陣營在冷戰后時期表現出較大的差異性和分散性。它們獨立尋求新的生存空間，朝著各自獨特的發展道路前進。

(2)歐洲左翼政黨自身的過于獨立性和批判力量的減弱

蘇東劇變后歐洲左翼力量中存在一種過多地拋棄過去和矯枉過正的傾向，從而導致其缺乏現實的斗爭勇氣和信心，削弱了自身的戰斗力。國內有學者關注到這一現象，“冷戰結束后，歐洲左翼陣營各主要左翼政黨為盡快擺脫蘇東劇變造成的強烈沖擊和影響，紛紛急于同過去信奉的意識形態劃清界限，或只談社會主義的價值追求而不提社會主義的制度建構，或在理論綱領中去掉與馬克思主義有關的部分，或將‘共產黨改為‘社民黨等等。”

例如，意大利共產黨就放棄了共產黨的名稱和標記，把自己改造成了社會黨。英共、芬共等一些小的共產黨有的解散，有的集體加人到社會黨和社會黨性質的聯盟。堅持不更改名稱的法共、西共等力量也被大大削弱，已經被排擠到社會的邊緣，選票最多的只恢復到10％左右。即便是以這種方式堅持下來的幾個共產黨，也都普遍地拋棄了過去空想和偏激的成分，面對資本主義的現實，在綱領政策上有所調整。1991，德國社會民主黨的理論家托馬斯·邁爾出版了《民主社會主義一社會民主主義導論》一書，聲稱“民主社會主義時代”已經結束，要求取消“民主社會主義”的提法，而改稱“社會民主主義”。同時，在理論宣傳方面歐洲左翼力量或者把自己的批評拘泥于抽象的道德評判，或者把自己改造成“溫和的改良主義者”。他們認為，“社會主義不一定要與資本主義徹底決裂，而是對現存資本主義的一種邏輯發展和內在超越”。

(3)歐洲左翼力量的目標價值追求多元，缺乏有凝聚力的綱領目標

冷戰后時期，歐洲左翼力量各自為戰，倡導多元的政治目標，這就使得歐洲各國的左翼缺乏統一行動的思想基礎，面對右翼勢力的攻擊而顯得力不從心。自1989年政治劇變開始，中東歐各國紛紛改變其政治指導思想，取消無產階級專政，取消共產黨的領導，實行政治的多元化，建立以混合所有制為基礎的西方市場經濟體制。西歐國家的左翼力量內部也紛爭不斷，許多共產黨完全放棄了“歐洲共產黨”的主張，改為實行民主社會主義，其結果是黨員人數銳減。之前在“歐共”思想旗幟下形成的整體力量已經大大減弱，影響力大大降低。

3歐洲左翼政黨聯盟建立前后左翼力量的曲折發展軌跡

冷戰結束之初，歐洲左翼經受了重大的沖擊。但是，從1993年開始，原蘇聯東歐地區的左翼力量又迅速崛起。首先，從波羅的海的立陶宛開始，其勞動民主黨贏得大選，成為左翼政黨重新執政的第一國家。由此，引發了“多米諾效應”，從立陶宛到波蘭、匈牙利，一直蔓延到原蘇東地區，形成左翼復興的普遍現象。這一階段歐洲左翼力量的復興主要表現為：左翼政黨要么成為議會中的第一、二大黨，要么出任國家總統或者總理，這些都促進了歐洲政治架構向有利于左翼的方向發展。

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歐洲一體化進程的不斷加深和全球化趨勢的迅速擴展，歐洲左翼力量希望建立一個覆蓋歐洲的共同組織，以集中各國的左翼力量共同應對新自由主義和資本主義。作為順應這種合作趨勢的結果，來自歐洲部分國家的15個共產黨和歐洲左翼黨于2004年5月8日在意大利首都羅馬成立了歐洲左翼黨。這一新的歐洲左翼組織聯盟呼吁，要建立“另一個社會主義和平的、民主的、生態的和女權主義的新歐洲。”新成立的歐洲左翼黨強調“歐洲替代戰略”，其政策主張有：“反對新自由主義的全球化，捍衛并擴展工人和工會的權利；倡導‘民主的歐洲一體化政策，認為‘民主赤字，已經成為歐盟的核心危機，主張強化歐洲和各國議會的權力；主張改革歐洲的經濟社會發展模式，建立一個‘團結互助，擁有社會福利，上層幫下層，富人幫窮人的再分配型社會，強調獨立和平的國際政策；支持生態平衡與可持續發展，反對歐盟現行的限制移民和排外主義的政策。”。歐洲左翼黨目前有18個成員黨和9個觀察員身份的友黨，在歐洲范圍內的黨員人數超過了40萬。歐洲左翼黨的成立為今后歐洲各左翼力量深化合作、強化協調提供了一個重要平臺，標志著歐洲左翼政黨在歐盟層面上的合作有了具體的計劃，其活動也為左翼運動的深人發展帶來一種新的推動力。

二、金融危機后歐洲左翼的積極作為及政策傾向

隨著金融危機在歐洲的蔓延以及各國政府紛紛向金融市場注入資金以拯救逐漸衰退的經濟，歐洲左翼力量認為，現在是組織動員群眾進行大規模運動、增強左翼力量的大好機會。于是，各國左翼政黨紛紛以各種形式剖析此次金融危機的原因、影響及各國政府的政策，并制訂更為理想的解決金融危機的替代方案，以抓住這一重要時機在歐洲政壇中爭取更多的話語權。

金融危機后歐洲左翼的積極作為與表現，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體現出來。

1抨擊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指出危機根源在于資本主義制度本身

金融危機發生后，歐洲左翼以輿論討伐、媒體宣傳等方式對資本主義的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進行掊擊，并揭示出金融危機是資本主義制度本身所固有的矛盾所造成的。他們認為，新自由主義政策是造成此次金融危機的重要原因之一，這種反對國家干預經濟的政策更加注重市場的自發調節性和完善性，而事實證明市場體系本身是有缺陷的。在經歷了這場世界性金融危機的沖擊之后，歐洲主要發達國家的政府大多將危機的原因歸結為金融市場的監管不力而造成的資本流通性過剩。針對這一點左翼政黨指出，金融危機的根源在于資本主義制度本身。

例如·法共機關報《人道報》主編、法共黨員皮埃爾·洛朗在法共三十四大的講話中明確指出，“金融危機之所以發生，部分資本家在股市上玩火，投機活動失控等都只是表象，透過其面紗所映射出的資本主義制度的漏洞更應引起人們的關注”。。法國共產黨通過輿論討伐等舉措，明確表明自己在金融危機中的立場。他們抗議法國總統薩科齊對當前經濟局勢的解釋，并就當前嚴峻的經濟形勢提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和深化資本主義體制改革的建議，號召全黨團結一致，深刻剖析此次金融危機的根源及危害性，匯集所有力量，全力應對金融危機。

又如，希臘共產黨在金融危機爆發后也利用宣傳媒體反復表明自己的立場。2008年10月2日，希臘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就經濟危機發表聲明指出，“危機現象是資本主義不可避免的經濟命運，任何管理性政策都不可能解決其固有的腐朽性。”。2008年11月21—23日，希臘共產黨參加了在巴西圣保羅舉行的第十屆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國際會議，強調美國和歐盟當前的經濟發展再次表明資本主義不可能避免周期性的經濟危機爆發，也再次證明了社會主義替代資本主義的必然性，1990—1991年的反革命事件沒有改變我們時代的性質，現在仍是社會革命的時代，資本主義已近發展成熟，為社會主義革命準備了物質條件。

2，以集會和示威游行等方式譴責和抗議現政府的金融救市計劃

為應對金融危機對本國的影響，彰顯其在經濟危機中的立場，歐洲各國左翼政黨紛紛付諸行動，以示威游行等方式譴責和抗議現政府的金融救市計劃。

法國共產黨發起組織了多場集會和游行示威。2008年9月27日，法共分別在巴黎和馬賽組織了15，000名共產黨員參加的示威游行活動，示威游行者提出了要求政府設法恢復國民的購買力等口號；

2008年11月19日和20日發起了80，000人參加的“保衛公立學校”游行活動；2008年11月22日又發起了“反對政府操縱和支持郵局私有化”的游行活動；2008年11月25日發起了“爭取住房權”的全國性游行示威。。法國共產黨的意圖在于，禁止現任政府用納稅人的錢去彌補資本家的損失，而主張政府應更關心普通民眾的工資、就業、退休、住房等實際問題。

與法共相似，2008年10月21日，希臘共產黨在雅典等主要城市參與發起罷工游行，抗議希臘政府私有化計劃及其針對養老金體系進行的改革。示威者高舉“不要給資本家錢”等標語口號，譴責政府的金融救市計劃。

3為提升自身社會政治影響紛紛提出解決金融危機的方案

毫無疑問，歐洲左翼政黨意識到，要想在這次金融危機背景下增強其影響力，必須提出切實可行的應對危機的政策。

首先，以英國共產黨為代表提出了替代新自由主義的方案。英共指出，在當前國家壟斷資本主義體制下，政府動用納稅人的錢拯救金融市場，無疑是在拯救那些為資本主義制度的混亂和貪婪所困的私人股東。政府應該進行干預的是，防止大規模的裁員，接管失敗的建房互助協會以保持就業和阻止收回住房；把不斷輸向貨幣市場和戰爭的公共財政用于接管公共設施并將其變為公有，應禁止利用工人階級為這場資本主義經濟危機買單，應該清除所有主要政客的新自由主義政策，復興代替資本主義的社會主義斗爭。為此，英共提出了一個“左翼綱領”，其基本原則包括：“取消公共補貼，加強政府干預，在銀行業重建一個強大的公共部門，對富人征收財產稅，對能源、銀行和超市的壟斷利潤征收暴利稅等。”

其次，以德國共產黨為代表強調進行經濟斗爭。德國共產黨認為，“德國政府計劃向證券市場提供5，000多億歐元的經濟援助是對公共資金的浪費”。他們明確反對政府出資直接補貼銀行等金融機構，要求將銀行轉為公有，針對金融資本進行稅收調整，向富人征稅等。法國共產黨針對金融危機提出的政策包括：首先，對金融機構進行監督和管理；建立透明化的銀行體系；拒絕私有化；加快服務部門的發展；將銀行國有化；監督資本流向，打擊不符合規定的避稅行為等。

第三，歐洲一些左翼政黨還提出了替代資本主義的方案。法國新成立的“新反資本主義黨”的政策主張包括：一是希望能利用公眾對法國目前處在經濟危機中表現出的憤怒來促進該黨影響力的提升。二是要禁止公司解雇工人，增加工資，對主要的行業實行國有化，關閉證券交易所。三是利用本次資本主義危機來建立一種可以捍衛社會革命性變革的力量，以反對資本主義私有制，重建更加民主的社會主義未來。

三、金融危機后歐洲左翼新變化對其發展的影響之評析

如何評價金融危機背景下歐洲左翼的積極作為與活躍表現?歐洲左翼在金融危機中的鮮明立場及其所提出的救市方案獲得了怎樣的社會效應?金融危機后歐洲左翼的新變化是否有可能促使其政治影響明顯上升并從而改變與右翼之間的力量對比格局?上述問題，可以從幾個不同視角作一些初步的評價。

1利用金融危機努力實現自身影響擴大的目的部分達成

這次世界性金融危機對歐洲左翼而言，既是一次機遇又是一次挑戰。歐洲左翼政黨清楚地意識到，必須以此為契機團結一致并努力實現自身力量的壯大。法共三十四大指出：“資本主義體系的危機為我們開創了一個新的歷史時期，法國、歐洲和全世界的階級斗爭翻開了新的一頁。我們應該在全世界繼續推動政治斗爭，比如支持巴勒斯坦人民的斗爭，支持希臘工人和青年的人民運動。在危機中可以使社會轉型更加深入地開展。共產黨可以利用此次機會，建立一個屬于工人階級和他們同盟的國家。”希臘共產黨強調，“當前被資產階級視為威脅其經濟政治穩定的危機，恰恰是廣大勞動人民的希望所在……人民力量應該團結起來攻擊資本主義這只受傷的野獸，不應給它療傷復原的機會。”

2008年6月30日至7月2日，社會黨國際二十三大在希臘首都雅典召開。這是歐洲左翼在全球面臨新變化新挑戰的背景下召開的進行政策調整的一次重要會議。同時，“2008年社會主義大會”作為全世界范圍左翼的一次盛會在芝加哥舉行。此次會議提出了“左翼力量組織起來是時代的迫切要求”的號召，號召團結起來最終戰勝資本主義。這兩次大會的召開標志著左翼力量在金融危機的背景下取得了不可否認的進展與成績，在歐洲政壇中的影響明顯擴大。同時，左翼政黨還認識到，必須針對金融危機提出切實可行的方針，必須有明確的建設性綱領，才能實現提高其在本國議會中的席位總數并進而爭取獲得執政地位的目標。

2經濟衰退導致右翼政黨的政策左移，擠壓了左翼的社會空間

值得關注的是，在不久前舉行的歐洲議會選舉中，各國左翼政黨的表現欠佳。例如，法國的社會黨在歐洲議會選舉中只得到了17.5％的選票，遠低于總統薩科齊領導的右翼UMP的28％支持率。而法國社會黨領袖奧布利在歐洲議會選舉之前還呼吁法國人民團結起來，抗議自由市場經濟和一切監管不利的不公平政策，以爭得選民的支持，但依然無法避免失敗的局面。在英國，作為執政黨的英國工黨只獲得了全部62個議席中的11席，排在英國保守黨和英國獨立黨之后，位于第三名。

造成上述現象的原因很多，而其中不可忽視的一個原因是：隨著近幾年歐洲經濟的逐漸衰退，一些歐洲國家右翼政黨的政策逐漸開始左移，左翼政黨長期宣傳的諸如實行國有化、主張政府對經濟進行救助、實行福利計劃以增加公共開支等政策紛紛被右翼政黨納入其施政綱領中，這樣就使得右翼政黨的政策與左翼政策主張之間的區別性沒有以前來得那么明顯。以來自保守派政黨的法國總統薩科齊為例，2008年12月4日，他宣布了一項以260億歐元刺激經濟的計劃，其中包括幫助法國銀行調整資本結構，拿出60億歐元支持法國汽車工業，并對那些領取巨額薪酬的“無賴老板”予以痛斥。在德國，總理默克爾領導的保守派陣營也由于其采取的振興德國經濟的一系列政策舉措，使該黨堅定地站在了中間立場。默克爾大體上放棄了她此前的市場導向改革，從2008年年底逐漸批準了一系列國家干預措施以便在當前的經濟衰退中保護勞動者。這些措施包括800億歐元的資金用于刺激經濟，救助汽車生產商歐寶(OPEL)以及向那些出口訂單暴跌的企業提供用工補貼等。

在法國和德國等一些執政的歐洲右翼政黨中出現的上述政策左移現象，無形中擠壓了歐洲左翼政黨的生存空間，在一定程度上對歐洲左翼力量生存和發展的空間構成了一種來自外部的限制性影響。

3左翼政黨自身的分裂從內部弱化了其社會影響與政治能量

近幾年來由于選民基礎不夠牢固，歐洲國家的左翼政黨出現了四分五裂的局面。以法國社會黨為例，就分裂成包括“托派運動、新反資本主義黨(New Anti—Capitalist Party)、由共產主義者和傾向共產主義的政治人物組成的聯盟左翼陣線(Left Front)等在內的六個左翼政治運動”。歐洲左翼黨作為歐洲左翼的重要協調與合作的平臺，其內部也存在很大的分歧。在成立之初，葡共、希共等就認為目前成立左翼政黨的時機尚不成熟，有可能會損害各國左翼政黨的關系，若無法提出統一的競選綱領則會起到適得其反的作用。歐洲左翼黨成立之后，其所提出的一些決議僅僅停留在紙上，并未化作統一的實際行動。在諸如歐洲一體化等一些重大議題上的分歧，也造成了歐洲左翼自身力量的分化。例如，西歐的主流左翼為應對全球化的新趨勢和爭取中間群體的支持，將工作重心轉移到爭取中間人士上來，從而犧牲了作為其堅定支持者的中下層的利益，“導致了左翼陣營中極左力量與主流左翼政黨的分化”，從而削弱了左翼的整體力量。

總體而言，金融危機背景下歐洲左翼力量在其內部的聯合與發展方面確實取得了不可忽視的進展，從而成為歐洲社會政治舞臺上一個引人注目的亮點。面對金融危機的影響在歐洲的不斷蔓延和深入，歐洲左翼力量并沒有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因而其政策主張難以讓人相信能有效地改變目前形勢。從這個意義可以說，在金融危機這一極好的發展契機電，“左翼作用的發揮仍顯不足”。金融危機背景下歐洲左翼的新變化，并未能導致其與右翼之間的力量對比格局發生根本變化，歐洲左翼在未來一段時期的發展中依然任重而道遠。